2018-04-02 布宫脚下

所谓布宫,是我对我们家在乌鲁木齐市新住所的简称,其实她的全称是“布达拉宫”。

哈哈。不知道的人以为是说遥远的拉萨,知道的人就会明了那是指单位家属院最后面建在一片山坡上高耸而立的几栋房子。

刚住进来的时候,其实是没有读懂传说中的“布达拉宫”含义的。


直到某一天傍晚回房子,沿着道路往山坡上爬,猛然抬头间,只见上坡路正对着的那幢楼房在即将逝去的微光里兀自挺然地站在坡上,有一份傲气,有一份凛然,有一份孤独,还有一种令人止不住地仰视……


虽然没有见过真正的布达拉宫,但是这种感觉,却跟我从各种关于布达拉宫的图片上心灵感应到的感觉是类似的,心里终于可以接受“布达拉宫”的称呼了。


对布宫最初的好感,来自于她的高度。


站在前面阳台上,白天可以俯瞰近处或高或低的楼房,可以远眺城边很远的天山,夜晚在看得见的万家灯火中感受城市的繁华,在清朗的月色中审视远山的轮廓。而黎明时分,透过厨房或卧室的窗户,可以不时惊喜地遇见晨曦中的朝霞或形态各异的云彩。


你懂那种感觉么?在城市之中,竟然可以望见最干净的早晨,最清透的天空,那种期待的雀跃,令人心动。


而让我越来越喜欢布宫的原因,却是那安静祥和的布宫脚下。


每天上下班来往于布宫脚下,早上和白天见到比较多的是年纪比较大的人,有的是退休的老人,有的还在上班,他们都起得比较早,上早市买菜做饭,侍弄自己开辟的小菜园子,或是溜溜心爱的小狗,见到我,都会友好地微笑,我当然也会礼貌地向他们打招呼。而夜晚快来临时,却是布宫脚下刚刚开始的最为热闹的时刻。


西头楼房的东边,昏黄的路灯下,早上常见的叔叔阿姨们围着一张简陋的桌子,不紧不慢地打着麻将。


凳子是各种材料简单拼装的,围观的人也只是热心地围观,似乎大家都很熟悉这个场景这个氛围,没有吵吵嚷嚷,只是不时传出一阵欢快的笑声。


做完作业的孩子们也来了,他们在安装有护栏的坡上坡下时而欢跑着,时而凑在一起交头接耳悄悄地说着什么,时而你追我赶地游戏着,听着他们时时洒出的笑声,似乎这是他们结束一天的学习之后最欢乐的时光。


忙碌了一天的年轻人也出现了,他们忙完家务或是运动完来后或站或立,三三两两地低声聊着天,简单的话语与眼神表情,交流着彼此熟知的家长里短。


最关键的核心人物是那几只狗儿。


单位院子里的狗儿很多,而在布宫脚下的常客,却是四只。


一只是忙碌得停不下来的李师傅家的花花,黄白毛色相间,比较安静;一只黑色和一只白色的狗儿我还不知道名字,是一位退休职工家的,基本都跟在主人的身后,有时活泼有时安静。


最受瞩目的则是知名的主角Lucky,体格健硕高大,一身油亮的黑毛,脖子上戴着可爱的项圈,大耳朵耷拉着,舌头也经常乐呵呵地伸出来垂吊着,见了来人都会上前友好地嗅着。


据说Lucky是导盲犬,会将主人扔出去的东西捡回来,会简单执行主人的命令,而她温顺的性格,则让对她保持长久好奇的孩子们不时跑过来逗着她玩。


夜晚时分,是这几只狗儿的舞台,人们在他们的周围以他们为中心聊天、逗乐,Lucky不负众望地牵引着夜晚的气氛,在几个配角艳羡的目光中欢腾跳跃、来回奔跑,真是大家的小精灵


而我最喜欢的地方,却是我们单元楼下。


一楼有一位瘦瘦的叔叔,且叫他老爷子吧,每天起得很早,单元楼前开了一块小菜园,种的西红柿、辣子、黄瓜等时令蔬菜,菜园用各种废弃的板材与木材围成很规整的模样。


单元楼前的道路与菜园之间有几棵挨在一起的小树,在楼前看不出有什么不同,绕到小树与菜园之间,却是另一番天地。


在那里,小树成了天然的屏风,两个老老的布沙发和一个老老的小茶几靠着小树认真地摆放着,俨然一副主人的模样,小树西边靠院墙的地方,整齐堆放着一些旧桌子与六七个小板凳。


让我想象一下,至少在以前,这里曾是附近老邻居们晚上常常自然相聚聊天的地方,年长者坐在沙发上,自带的茶杯放在茶几上,其他的人则坐着小板凳或是站着蹲着,大家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拉着家常,好令人怀念向往的乡亲气息啊。


我来之后没见这样的一群人,是搬走了,还是……但是老爷子还是把那块地儿打扫得干干净净。


我们不愿打扰那份宁静,所以在楼下常常坐在单元楼前,那里也有叔叔阿姨们准备的好几个小凳子,平时摞在一起,我们想坐了就拿下来坐,走之前再摞上去,不用打招呼,不用说谢谢,见了面也只是简单地彼此说声“叔叔好!”、“阿姨好!”“好,下班啦?”“嗯,是。”


前几天晚上在楼下小坐,看见日渐丰满的月亮慢慢爬上夜空,忽然发现,如果在这里赏月,将会多么像是小时候和爷爷奶奶一起赏月的情景!


视野开阔,天空澄净,月色皎洁,夜风徐徐,不远处传来的欢声笑语,还有眼前这充满无数想象空间的熟悉的菜园、篱笆、小树、小板凳,无不触发着脑海深处的某根神经,而再奢华的饭菜,再多相聚的人,也敌不过记忆深处那几间简陋房屋的浓浓味道……


月圆之时,我们都盼望亲人能团圆,觉得团团围坐一起就是团圆与幸福,却往往容易忽略内心的团圆。


亲人关系不和谐,就算天天围坐一起,心里也难以团圆。


而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却使得很少有家庭能实现真正的团圆。


与其想方设法千里奔波光光鲜鲜地围坐在一起,不如坦然面对问题、解决问题,不如放下计较、宽容理解,如此,就算不能围坐,就算某一天某人悄悄离去,也不会留下终生遗憾。


如布宫脚下这般的安静祥和,如是家人间的和美相处,想来亦是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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