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选了人迹更少的一条,从此决定了我一生的道路。——弗罗斯特
在微博上看到一个热搜:在北大附中上学有多幸福。点进去之前已经能够预测视频中学校的丰富生活以及网友们的讨论焦点。从北大附中到北大、清华用时很短,1小时内便可抵达,但是从云南到北京要多久呢?于我而言,需要12年。
十二年的起点由一条连接了村庄和县城的65公里泥路开始,它有泥泞、有水坑、有无数道被车轧过的深沟,两边是高陡的悬崖,不分雨季旱季,永远充斥着寸步难行的艰辛以及车祸的危险,然而也是这条路,铺满了我的希望和勇敢,延伸到了更大的世界。
四年级时,父亲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将我送到县里读书。作为村里第一个到县里读书的小朋友,我兴奋不已——哪怕那是一所县城里最糟糕的学校。
出发之前,正值雨季路况愈加糟糕,父亲知道这一路的艰难,事先给车子的四个轮胎都套上了铁链,并且在后备箱备了锄头以便挖路,明明是去县城,我们却都换上了劳作的旧衣服裤子鞋子,毕竟与其说是坐车,更多时候是要下车走路的,甚至还得帮忙推车。
出发那天早早吃过早餐,我们就上路了,按理说我们准备好了一切,总该能在天黑前到达城里,然而这泥路还是慷慨地展示了它的死缠烂打之强大。距离目的地还有40公里,车子再次陷进了沟渠里,人推、车拉、加大马力挣扎了好几个小时,之前的招数皆失灵了,车子完全焊死在了泥路里。随着天色越来越暗,山里的小虫子陆续跑出来叮咬我们,隐藏在大山里的泥路显得更加狰狞。更糟糕的是,远处的天空传来轰隆隆的雷声,雨季的恼人之处就在此——屋漏偏逢连夜雨。父亲擦了擦汗,脸上是被溅到的泥点,他给另外一个村的朋友打电话,让对方到某个地点接应我们,而我们则把行李或抗、或提、或抱,总之统统拿在手里,弃掉车子动身离开,目的地不是返回村里,而是继续前行。
接下来的路依旧糟糕,我们一边要注意拿好行李,一边要撑伞躲过不断落下的雨点,而且因为下雨,泥路变得湿滑,人走的异常艰难,我人小站不稳还在路上结结实实摔了一跤。现在提到这件事,并不觉得艰难和悲伤,反而生出一种趣味和自豪——小小的我坚持下来了。天空破晓时分,我们抵达了接应的地点,雨依旧下着,父亲的朋友用大货车把我们接回他家收拾了一番,洗过澡、吃过饭,继续上路。因为车子弃在路上,大货车不准进入城里,我们便徒步到乡镇上坐客车,终于在傍晚抵达学校附近的旅馆休息。
云南到北京的直线距离是2538.6公里,大约39个65公里,我花了12年的时间才走完。十二年的时间说出来好像很长,走起来就快了,毕竟我有着世界上最好的交通工具——读书。依靠着读书,我从村里破烂的学校,走到了县里最糟糕的小学,之后走到了市里最好的初中、高中,最终走出云南省抵达北京的大学。
北京这个城市容纳了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有人和我一样走了12年,有人走了3年,有人走了1年,更有人从北京走到了海的那边。我们花费的时间长短不一,看过的风景气象万千,使用的交通工具也参差不同,我也不得不承认,他们中某些人的路是柏油路,某些人的工具是直升飞机,但我从不为此恼羞成怒或妄自菲薄,透过他们的眼睛和嘴巴,我欣赏了从未见识过的风景和故事,而我也同样给他们带去了云南边陲的风光,生活的丰富来源就在形形色色的我们相遇并且产生了交集。
我并不是最特殊的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此刻还有无数的人正走在属于他们的65公里路上,某天碰到的时候,希望我们都能以兼容并蓄的态度去对待双方,要知道当你用心感受世界的参差时,已经成为了别人眼中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