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前班>
6岁的秋天我上学了，我妈送我去的。（东北老家的风俗，说虚岁。6岁可能是5周岁也可能是4周岁 ）
我记得很清楚，我穿了一件白色带红色纽扣的大毛衣外套，红色的裤子黑皮鞋，短头发，单眼皮。我的第一任班主任是个老太太，梳着五号头，穿米黄色的中山装。我至今仍记得她的样子，可是遗憾的是我不记得她的名字，因为她没教我们几天就退休了，接我们班的老师叫张亚辉（音）。等下再说张亚辉，先说我学习生涯的第一天。
教室里的小朋友们哭成一锅粥，他们的爸爸妈妈都陪在身边，不停的哄着他们。我很好奇，他们在哭什么，上学不是为了将来考大学当科学家吗？这是好事，为什么要哭？我妈给我买了2块儿珍珠糖，不知道大家知不知道什么是珍珠糖，它好像是用苞米爆出的花然后用糖浆粘成四四方方的一块。我妈给我买的时候珍珠糖的价钱是1毛钱2块儿，后来珍珠糖越做越小，并且涨到1毛钱一块儿，我已经有十几年没吃过珍珠糖了。我妈给我买完珍珠糖，对我说：“吃吧，吃完了我就来接你。”我吃着珍珠糖，看见我妈在窗户外面看着我，我很心安。等我吃完珍珠糖，我妈就不见了。说句实话，我有点小害怕，因为身边都是陌生的人，陌生的人都在哭，陌生人的父母都在哄。只有我没哭，其实我也很想哭，但是我怕我哭了之后我妈会打我。
我现在没事就跟我妈矫情，我说：“你看你花1毛钱就把我给糊弄上学去了，你也忒不讲究了吧？”我妈说：“1毛钱还少啊？我上学的时候你姥一分钱都没给，知足吧你！”其实我一直是个很知足的人。听姥姥讲，我小表哥上学的时候哭了整整3天，呵呵，真是不可思议！
说说张亚辉吧，她个子不是很高，声音却很高很尖，一直很喜欢烫头发，她在我们学校有个职位，我不知道用哪个词形容那个职位，就是运动会的时候，有人吹号有人打鼓，在吹号打鼓队伍的前面有一个人，拿着一根棍，随着他们打鼓的声音上下震动，不知道这个人叫不叫指挥，张亚辉老师总是在运动会的时候做这个指挥。后来看过《初恋这件小事》之后，觉得张老师跟小水的指挥不是同一种感觉。对她印象深刻是因为她的侄女在我三姑家附近，她侄女和我弟弟是同学。我刚开始没怎么看清她的脸，觉得她挺好看的，留着现在叫BOBO的发型。后来看清她了，哎呀！长的和我想象的有差距！脸很大，眼睛很小，说话公鸭嗓。大概是我先前觉得她好看，后来没有满足我的心理对比，所以落差太大了，以至于我总觉得她不好看，可能人家没我说的那么难看。应该不会有她身边的人看见我对她的描述，除了我弟弟，但是我弟弟一定不会出卖我，怎么说我也是他老姐啊！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挨打吧，我想我打不过那个女孩子的。
6岁那年，我爸妈离婚了。原因七七八八，不好说。以我现在的感受就是觉得是两个年轻人实在都很心高气傲，话不投机半句多。爸妈离婚之后，我们家原来开的小化妆品店，因为分家导致关门了，货品也一直压着到最后过期扔掉了，和爸妈同期做买卖坚持下来的现在都很有钱，我们家还是很穷困潦倒，只能说我们不是有钱人家的命。爸妈离婚我跟我妈住我姥姥家，他们离婚这件事我好像没有太多的难过吧。我记得爸妈去办手续那天，我爸还给我买了一套白色的上面有很多球的图案的运动服让我妈带给我。我在姥姥家，从来不管我爸叫爸爸，我都叫他的名字。我实在是个很精明的孩子，没人教我，我就知道怎么察言观色。嘿嘿！我现在也不叫他爸爸，我叫他老吴，已经叫了十几年了。
在姥姥家住，上学放学都是我姥爷接送我。姥爷是个很好的山西小老头，为了我工作都不要了。在我3岁差点挂掉之后，姥爷就申请提前退休了。姥爷是建国前参加工作的，在我们当地如果是正常年龄退休的话建国前参加工作比建国后参加工作的人可以多拿很多退休金。当时姥爷的领导劝姥爷在挺一年就可以正常退休了，现在退很亏的，姥爷说：“我挣多少钱都没有咱家姑娘重要！”姥爷为了我提前退休这件事，我妈现在说起来还是很想哭呢！姥爷退休后就专门接送我这个离异家庭的小孩，那个时候离异的人不多的，我爸妈很赶时髦吧！
有一天晚上放学，我憋着一泡尿，憋的都不行了。可是放学我姥爷来接我之后我想跟我姥爷比赛看谁先跑回家去。姥爷在后面给我背书包，我在前面一个劲的疯跑。终于发现尿实在憋不住了，立刻脱下裤子准备尿尿（呵呵，在我们那个小地方，小朋友在街边尿尿是件很正常的事情，不是什么有辱市容的事情。加上冬天傍晚的小镇，除了白白的积雪，几乎没有过往的行人。）。但是已经来不及了，真的憋不住了，好大一泡尿就尿到裤子里了。
但是回家我没敢跟我妈说我尿裤子了，我妈对我一直要求很严格。听说我小的时候学习走路，不小心摔倒了，别的爸妈肯定过去扶起来然后拍拍宝贝身上的土并且紧张的问摔没摔疼。我要是摔倒了，我妈肯定过来就给我一脚，然后恶狠狠的跟我说：“怎么走路的？走路不长眼睛是不是？”我小的时候穿白衣服可以穿一个星期也不脏，要知道在我们那个生产煤的工业小镇，除了煤灰就是白灰，我绝对是个奇迹啊！我穿脏了我妈绝对操练我，我身上除了正常落的浮灰绝对没有别的小朋友身上的那种剐蹭的脏痕。所以我妈的严格可见一斑啊，尤其那个时候她是个离了婚的女人！天呐，太恐怖了！我可不敢招她。她要是知道我这个6岁的大姑娘尿裤子了肯定不会轻饶我。我就穿着湿湿的裤子teng着吧，teng，读一声，意思就是湿的东西糊在身上哪种感觉。我没找到这个字，也解释不明白他的意思，我想东北人该知道teng着的感觉有多难受。我小时候的东北是很冷的，零下30多度，我穿着1条厚棉裤，2条毛裤。那感觉真是酸爽的不要不要的。但是我仍然装的跟没事人一样，回家写作业，跟家人一起吃晚饭。
晚上我妈给我洗脚的时候发现我的裤子湿了，而且里里外外都湿了，所有的裤子都湿的呱呱的了，可见多么大的一泡尿啊！我妈问我：“怎么湿了？”我回答尿裤子了。我是一个不会撒谎的孩子，现在也不会，一撒谎就结巴并且语言逻辑混乱。更主要的事，这事儿撒谎也撒不过去啊！我妈看着我的PP都teng白了，也没舍得打我！佛祖保佑！我妈给我裤子都脱了，让我光着PP盖着小被子坐在炕头烙PP。隔壁的三舅，也就是在晚上给我从我家后窗户弄出去的邻居大姨的三弟弟，好绕嘴啊！每天都会到姥姥家来坐着唠嗑。三舅跟我姥爷说：“今天这小屁孩怎么这么消停啊？”姥爷说：“尿裤子了，光着屁股坐着呢！”三舅说：“我说的，今天怎么这么听话呢！”
我在外面挺怂的，不敢吱声，在家就是个人来疯。小时候就喜欢用围巾啊、桌布啊、包裹皮啊、各种布往身上裹，当披风当裙子，装大侠装公主，自己玩的不亦乐乎。有段时间，我们那特流行一种披巾，一般为金色或银色，镂空的主体，披巾的四周都是垂下的流苏，我喜欢用它包在头上装观世音菩萨！
在我爸妈离婚的3个月后，我第一次见到了我爸。我爸那天放学接我回家住，好像是跟我妈他们沟通过的。我爸来接我放学，我看见我爸很生。小孩子吗，几天不见就生分了。我爸给我买了很多好吃的，我们那个时候没有超市，在站前那个地方有一条街全是批发部，现在大部分都黄了。我爸都快把批发部给我包圆了，包圆这个词不知道是不是东北话啊，我怕别人看不懂，解释一下，包圆的意思就是全部都买光了。我爸很惯着我，长这么大我爸没打过我，也没骂过我，顶多气极了就问我：“小吴佳你说你是我爸还是我是你爸？”每次我折腾的过分的时候，我妈就跟我爸说：“你不能打她一顿吗”我爸说：“我舍不得，那是我闺女！”（写到这个地方我的眼睛有湿湿的感觉）。
血浓于水，我跟我爸很快就热络起来，嘻嘻哈哈的。我记得那天我是跟我爸一被窝睡的，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自己一被窝睡觉了，那夜是我跟我爸有生以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一个被子里睡觉。第二天，我上学的时候，我迟到了。因为我爸不会给我扎辫子，梳了2个小时都没扎起来。我说：“别梳了，爸！”我爸说：“不行，今天一定得梳上。”我知道我爸是怕我妈骂他连个头发也不会梳，其实都离婚了还在意她说什么干什么啊！我爸也不想让我妈知道他照顾不好我。
我上学的时候，已经上午第二节下课了。第二节下课是我们休息时间最长的课间，那个时间叫间食时间，就是可以吃零食的时候。我们学校门口有2个老太太卖小食品，一个叫张奶一个叫王奶。张奶竞争不过王奶，王奶的2个儿子都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其中一个好像还是学校干部。所以在间食的时候王奶背个小箱子可以进到教室里卖零食。那个时候她蒸的小菜包卖1毛钱一个，小豆包2毛钱一个，直径都在3厘米左右。人就是很贱的动物，我在家这种破包子我一口都不吃，可是在学校吃的可美了。最后，王奶没有竞争过张奶。因为王奶早早就去世了，让出了这个日后竞争无比激烈的校门口小食品市场。我记得张奶有个孙女叫张健，跟我应该是同一届的。名字我很深刻，因为我觉得那是个男孩的名字，后来我认识了跟多个张健，男男女女都有。
有个女孩我要说一下，她叫赵美红，后来我叫她monkey。她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情在我学前班的时间发生，为什么单独说她呢？因为这个小妞妞在我的学生时代很倒霉的一直跟我一班，就算幸运的没跟我分到一班，她也是在我的隔壁班，她选择上大学的时候都选择北京这个比较远的地方，没想到我在天津念书，我们俩又是离的最近的。我总欺负她，她总是很宽容的原谅我，只要我浅浅的说些对她好的话，她就很感动。monkey，很感谢这20多年来你对我一直的纵容。像我这个年龄20多年的同学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了，我欺负你前半辈子了，我保证后半辈子争取不欺负你，对你好，对你老公好，对你的孩子好！呵呵，尽管你还没结婚生子（时隔六年发出来这篇文章的时候，她已经有了一个乖巧的儿子）。
又隔3个月后，我爸妈复婚了！呵呵，很吧能折腾的2两个人。我记得那天我爸接我放学，我坐在我爸自行车的后面，那是个早春，仍旧很冷，我吃着冰激凌。以前冰棍5分钱，好一点的1毛钱，双棒和小豆冰棍2毛。有一种叫北冰洋的奶油雪糕3毛。但是我一直都是吃5毛钱一盒的冰激凌。不是我多有钱，是我几乎不吃冰棍，我吃就要吃好的。现在我也是这样的，别人都吃3毛钱的大白糖，我就吃2块钱的苦咖啡。他们一天可以吃3根大白糖，我一个月也不想吃一根苦咖啡。话题扯远了，我回到家里，看见厨房里冒着白白的水汽，我妈在擦碗柜，那种感觉我知道它叫家！我又有家了。都说离异家庭的小孩有些孤僻，我不知道如果当年爸妈没复婚，我是不是也是个孤僻的小孩呢！
爸妈复婚之后，我就在家上学了，我跟高萌萌和小郡天天一起上学。我们3个姑娘是同岁同年级的学生，家也是住的特别近，我们3个从小一起长大。我比她俩大半年，还有一个叫楠楠小女孩，她跟高萌萌同年同月同日生，她俩总是互相说比对方大，让对方叫自己姐姐。由于楠楠不跟我一个小学，所以那个时候玩的比较少。那个时候我爸要是接我放学就把她们两个都接上回家，小郡坐我爸自行车的后面，我跟高萌萌坐前面的横梁。提到用自行车送上学之后我就想起有意思的一家人，宋丽和宋建军是姐弟俩，每天由一个男的送他俩上学，宋丽坐在自行车上，宋建军跟着后面跑。我就觉得宋丽他们家重女轻男，后来才知道他俩不是一家的，是堂姐弟。我那个时候就想，宋丽她爸也太缺德了，怎么送孩子上学就让宋丽坐车让宋建军跑呢！再后来，我才知道，那个男的不是宋丽的爸爸而是宋建军的爸爸！呵呵，乌龙！至今也敢没跟宋丽说过这事！后来我跟宋建军叫师傅管宋丽叫老大，我们是非常不错的同学关系。
我们三个小姑娘为了自立不想让父母送我们上下学，跟父母协商过，他们也觉得我们三个是大孩子了，而且也有伴儿，所以答应我们不再接送。父母答应的好好的，可是刚开始的几天总是在后面跟踪我们！我、高萌萌、小郡为了甩开父母可真是费了老多劲了，左拐右拐的钻小胡同，就是不想让父母发现我们的行踪，跟无间道一样。后来父母就不送我们仨了，我们感觉自己长大了。再后来想让父母们送我们上学他们都不送了！90年代初，站前农村信用合作社安装了我们当地第一个感应门，我们仨个就天天的绕远绕到那个门口，每人踩一下那个感应门，看着感应门自己开又自己关上，觉得特别嗨。然后一路小跑着去上学，要不就容易迟到了！夏天的时候，那个感应门就一直开着为了通风，我们三个都很气愤，因为不能去感应门那踩一脚了。
三个女孩在一起比较容易打架，今天这俩个比较好，明天那两个比较玩的来。我们三就这样，小时候总吵架。
八六年八七年出生的孩子特别多，大概我们父母那个年龄段的就多，到了学前班大班的时候，我们换了班主任红卫老师，她姐姐红革老师是我们学校的大队辅导员，后来是副校长。红卫老师很厉害，我们是2班，简称大二班。后来我们经常开玩笑说，我们早就北大毕业了，北山小学大二班毕业！上学前班的同学非常的多，可是一共就2个班，小郡在大一班，我跟高萌萌在大二班，还有monkey也是大二班。一个班里七八十个学生，班主任估计都不知道班级里一共多少个人。上学千万别请假，要是请假了第二天来上学的时候，你以前坐的位置就被别人占了，只能等大家都来了，老师在看谁没来，把你安排在那个没来同学的座位。小的时候我跟胡小君、李小楠、田小路玩的很好，现在只有李小楠的联系方式，他刚刚娶了同为大二班同学的小尹妹妹。我想那个时候，他们是没想过要跟彼此一辈子吧。我们班有个叫齐恒的小男孩，眼睛小小的。貌似他们家亲戚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很多老师都跟他很熟。任何一个任课老师进来，都会问他：“齐小眼，今天吃奶没？”呵呵，听说他都七八岁了才戒奶！齐小眼我再没见过！那个时候我们班的班长叫吴小旭，我大学快毕业的时候在家坐公交车又看见他了，他领着的应该是他老婆，我们一起做2路汽车去华西新村。他没认出我来，我认出他了！或者说，他根本就不记得我了，毕竟像我这么变态的记性好的人不多。
我们上完体育课，都喜欢大喊着：大二的学生进教室！大家口口相传。每个人都喊，听见的人跟着喊，一个带一个，最后都喊着口号回教室！有一回，上完体育课就直接下课了！没人喊我们进教室，再上课的时候正好赶上我大表哥他们班是体育课，他们在外面站队，我就一直坐在他们站队的旁边看他们上体育课！我都忘了我得回去上我的课了，我就一直看一直看！班里的人多，所以丢了我一个老师也不知道！后来红卫老师出来上厕所的时候发现我了，把我给拎回去了，狠狠的罚了我！我那个时候老不得宠了，学习不好，蔫蔫的！我妈也不爱巴结老师，所以老师对我都比较一般！但是红卫老师至今也记得我妈妈，因为有一次，我被思瑶小同学给推的摔倒了，胳膊破了很大一块！我妈心疼死了，上学校可给红卫老师给骂的了。唉，你说老师能对我好吗？
我小时候比较怂，总挨欺负！还天天的丢东西，我经常的丢本丢笔丢文具盒！有一回书包差点丢了！我后来跟祈大说，我以前胆可小了，眼看着别的小朋友偷我东西我都不敢吱声。祈大说：“为什么我没有认识你在你那么胆小的时候，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跟个狮子一样逮谁咬谁了！”我妈后来就不给我拿书包上学了，给我做了个坐垫，坐垫有一头不封口，让我把本啊笔的什么装坐垫里，晚上连坐垫一起背回来。我那个时候喜欢买鱼皮豆，也把鱼皮豆放在坐垫里。有的时候不知道买了多少个，有的鱼皮豆就被我坐在屁股下面了，等到晚上发现还有鱼皮豆的时候我再拿出来吃。呵呵，我现在想想……额，很不卫生！
我特别害怕我妈，到现在仍旧非常的害怕！有一次考试好像考了90几分吧，红卫老师让我们家长在卷子上签字。我怕回家我妈看见不是100分的考卷揍我，我把我得的分数撕掉了，自己写了一个100分。回家自己就比较怯，被我大舅给识破了。本来我妈都签完名字了，我大舅看见我抱着卷子不撒手，三问两问就给问出来了。然后我就挨了我妈一顿揍，具经验估计，这顿揍比不是100分的揍要严重上许多。
我学习不好，但是仍然不影响我上小学！小学了，该有个新面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