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姚不是我纯粹意义上的患者,也不是那么好的朋友,就是有点熟悉吧。和他认识是在我大学同学的婚礼上,那也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互相介绍的时候知道他是我同学的好友,也是医生,就彼此留了电话。不过,他要比我大十来岁。用他的话说,看你是个诚实的人。就不咸不淡的交往着。
下午,他来找我。他找过我几次,都是看牙,他其实也不是牙有问题就找我,而是常常在家附近那看了,但是最后的结果不理想,我不说原因你也懂的,所以,就不得不找我这个挺诚实的人。也可能是他的心里作用,偏信一个人吧。
这次,是“火牙”。也就是根尖周炎。
我说,“老兄,你自己就是开内科诊所的,你不能吃点消炎药啊?”
老姚苦笑了一下:”妈的,最近事太多,太乱,真他妈的闹心了,吃了药,这火也没撤下去啊。这牙,折磨死我了。你可给我把牙钻开上药吧。”
“遵命,张嘴。”
工作的空隙,我问:“最近没去我同学那小酌一下啊?”
老姚说:“我上周五就去他们村子了,参加了一个葬礼,可别说了,我上火的根源啊,就在这个葬礼上。”
我愿意听故事的老毛病又犯了,催他快讲讲咋回事?
老姚叹口气说:“你同学小腾他们村子上周三老了(东北话,老了就是死了的意思)一个老头。”
我插嘴说“你不是说周五吗?”
老姚正色道:“你听着吧!这不是吗,周三老了一个老头儿,周五呢要出殡,农村你不知道吧,现在好多的也不火化了,就偷偷的埋葬在自己家的玉米地里了,哎,还是原来的土葬,那土葬不就得找人往庄稼地里抬棺椁吗?你是十八个人抬啊,还是十二个人抬的,咱就不清楚了。可是现在啊,农村哪有几个青壮的小伙子了?年轻的都上城里找出路了。就是有几个真正的种地汉子,现在地里苗儿都出了,也没活儿了,都去市里打短工去了,看你马路对面的旧城改造的那些民工,不都是各个村子出来的吗?一天二百多,谁在家呆着啊?这一没有年轻人啊,就找六十来岁还挺硬实的人上呗,没想到啊,没等抬到地方呢,嘎巴,累倒下一个,没等抢救呢,死了。这个人啊,偏偏就是我媳妇他亲哥哥。你说我能不去帮着料理吗?”
我这回听明白了,敢情是帮着去下葬,结果把自己也葬了。是够悲催的!
老姚说“还没完呢,这不是我大舅哥一死,我媳妇受刺激了,原来是说好了不要孩子的,我们结婚二十多年了,一直也没要小孩,就是想过清静日子,这回,我媳妇想明白了,说都是人少惹的祸,没有小孩会给晚年增加不稳定因素,说非要个孩子,你说她都四十多了,我五十多了,才想要孩子,这玩笑开的大了吧?我现在还劝不了,天天和我闹。你说上火不?”
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了。
这时候,他手机响了。
接听后他说:“快点整牙吧,媳妇要我快点回去呢!”
老姚匆匆的走了,看到他花白的头发和单薄的背影,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窗外,阵雨过后,阳光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