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九年开春不久,矿务局在我矿成立了首届幼儿园。我妈因我外婆照看我们兄妹三人太累,把我全托送进幼儿园。我哥马上就要入学了,妹妹三岁还舍不得让她离开家。所以我就得天独厚地成了我家唯一一个小时候进过幼儿园,享受幼儿园集体生活的孩子。
记忆中的幼儿园生活真的很幸福很开心。因为是矿务局首届幼儿园,局领导很重视。我们的生活饮食起居玩具设施非常齐全配套。一天三顿饭全是细粮,在当时整个社会生活不福裕的情况下,我们幼儿园能搞成这样真的很了不得了。儿童玩具,有滑梯,木马,小船等各种各样的玩具摆满了幼儿园的大院。幼儿保育员有七八个,给我们上课的是一个叫郝红梅的阿姨,现在我还能想起她的模样,剪发头,瓜子脸,说话轻言慢语,非常和蔼,就像电影中江姐的模样。这是我一生中第一个启蒙老师,我非常喜欢她。现在做梦还经常梦到她。每天早晨我们起床后排队洗脸梳头,脸盆毛巾都写有自己的名字,各人用各人的。洗完脸红梅阿姨和一位叫丑香的阿姨给我们小女生梳緶子。我们排着长长的队等阿姨给我们梳头。梳完头得半个小时,完了吃早餐。早饭喝的是稀饭或蛋汤,主食是馒头或包子。吃完饭阿姨就把我们集中起来上课,学常识,讲故事,下课后就是玩,尽情的玩。和红梅阿姨玩老鹰抓小鸡,玩丢手绢,找朋友等。中饭一般是汤面,饺子,包子。饭后我们午休一个多小时,每人在一张周围有栏杆的枣红色小木床上休息,铺着厚厚的褥垫,枕着小枕,盖着一张小花被真舒服。我得堂妹我三叔的女儿竹青这时也进了幼儿园,中午我姐妹俩就在一张床上睡觉。记得小时候比妹妹大两岁的我很霸道,常常教训妹妹,有好几次把妹妹训哭。午觉后喝水然后接着上课玩。晚饭一般是稀饭馒头包子糖三角。饭后自由活动一个多小时就洗漱睡觉。我们全托的孩子有十几个,有两个大房间,每个房间七八个孩子一长通铺。保育员轮流值班陪着照顾我们。我一般一个星期或半个月父母接我回家住两天,其它时间都在幼儿园。
那是一个初秋的夜晚,我们睡得正香,被阿姨一个个唤醒,穿好衣服就带着我们快速地往富矿地形最高处营盘红专学校转移。因这天下了大雨,上游山洪暴发河水暴涨都快上岸了。我们幼儿园就在汾河岸边,河水如再涨第一个冲击的对象就是幼儿园。幼儿园接到上级通知迅速撤离!阿姨一个个好紧张,我们一帮孩子有几个吓的都哭了,有的揉着惺忪的眼睛不知所措。老师赶紧哄着我们,有的还没来的及给穿衣服,阿姨用毯子毛巾被裹起来,小点的孩子阿姨抱着,像我们大点的自己走。在黑夜里我们手牵手撤离的也很快。红专学校离幼儿园也就三四百米远,很快就到。红专学校两三个教室已经给我们准备好,我们在这里待到天亮,河水退去后才回到幼儿园。这个画面也是我多年后幼儿片段记忆中最强的一个画面。
五九年国庆节幼儿园赶排了好多节目,我们在国庆前夕在工人俱乐部的舞台为全矿的爷爷奶奶叔叔阿姨表演节目。我记得当时我的怂样,心里紧张的腿都哆嗦,上台眼睛不知往哪看,身子只想往后躲,缩在人群里像个小丑。小时候就这样没出息,没自信,不敢和人说话,不敢人前表现自己,太窝囊了。不过长大后也没好到那里还那样,就是一个天生没出息没自信的人。这一点完完全全继承了我父亲。
在幼儿园那一年我感受最深的就是开心快乐。保育员对我们每个小朋友都非常关爱,照顾很好,像自己的孩子一样。我心里最感动记忆最深刻的还是红梅阿姨,她像母亲一样无微不至地关爱着我们。她的爱像山间的泉水涓涓永流长,像春雨润物细无声。
六零年我七虚岁了,春节过后再去幼儿园晚上我就不在哪里睡了。每天下午吃过晚饭,我和几个顺路的小朋友一起结伴回家。一天傍晚吃过晚饭后我们几个要回家的孩子瞅着外面滂沱的大雨下个不停,哇哇哇地哭了。这时红梅阿姨走过来摸着我们的头安慰我们:“孩子们别怕,别急,等雨小点老师一个个送你们回家。”温暖的几句话似一股暖流流进了大家的心田,安抚了孩子们焦躁不安的心。平息了孩子们的哭声。等雨稍微小点老师打着伞和另一个保育员,背上背着一个小点的孩子,另外两个大点的孩子一边一个牵着老师的衣角,老师把他们一个个送回家后返回幼儿园又把我背上,拉着另一个小朋友把我们送回家。记得爬在她背上的感觉像爬在妈妈背上一样,从心里流淌出爱的暖意。这一个温馨的画面永远定格在我幼小的心灵。长大后写作文我多次提到红梅阿姨送我回家一幕。红梅阿姨用她的行动给我们幼小的心灵上了一堂生动的爱的启蒙教育课,也给我们稚嫩的心田播撒下爱的种子。红梅阿姨按时间推算现在也应该是八十多近九十岁的老人了,您还健在吗?您带过的孩子没有忘记您,经常怀念着您,祝您健康长寿!
六零年春天是国家困难时期的前奏。五八年人们忙于大炼钢铁大放卫星,丰产的庄稼蔬菜顾不上收割全烂在地里。紧跟着是三年自然灾害,加上苏联老大哥和我们彻底翻牌翻脸,把国内好多正在上马建设的项目停止运营撤走专家,又逼我们还债,这三样把全国上下逼到困难得边缘。我们矿也不例外,好多东西买不到,生活用具,一日三餐没法保证,全国各地饿死人的事例太多太多。有的人家断粮断炊,挖野菜,摘树叶充饥。人们一个个面黄肌瘦,皮包骨头,全国进入食堂化。我外婆带妹妹入了家属食堂,我爸爸在干部食堂,我妈在医院食堂,我哥在学校食堂,我在幼儿园。但幼儿园的伙食依旧,吃得还是很好的。记得小时候我挺懂事,很心疼我哥。每天下午吃完饭我总是向阿姨再要一个馒头假装还吃,偷跑到教室门的竹帘后,把馒头掰成两半分装在衣服的两小口袋里,用手捂着出来和阿姨和小朋友说一声:“阿姨和小朋友们明天再见!”鞠一躬赶紧就往家跑。回家后把掰开的馒头拿出来立即送到哥哥手里让他快吃。我哥在学校食堂是定量吃,他半大男孩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饭根本不够吃,饿的看见馒头两眼放光,赶紧拿起塞进嘴里。看他吃的香我心里感觉很甜很美很开心!爸爸都觉得我小小年纪就懂得心疼人,看我的眼神都很慈爱。快乐的童年,幸福的童年,回忆都是甜美的!
在幼儿园待了一年,六零年七月份矿子弟学校那年破格招收满六周岁的孩子入学,我正好满六周岁,我记得我妈把我从幼儿园带出拿上户口本去原来的富小光荣园对面的学校进大门往右拐第一个教室进行入学考试。几张桌子拼起来,桌子后边几个监考老师并排坐着,考试的孩子一个个轮流来过。先数十个数,再识别红黄兰绿白黑几种颜色。我虽然怯怯的,但还是顺利通过考试被录取了。我的童年我的幼儿生活就要结束了,我将成为一名一年级的小学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