痣
我左眼眼下角有一颗黑色的痣,邻居阿婆说是泪痣。
她有时候会招手叫我去她那里,我也很喜欢听她讲故事,很喜欢和她一起发呆,有时候我们两个聊到双方家里人都叫回去吃饭才会回去。
阿婆家里一进门有一个很大的鱼缸,我喜欢趴在玻璃上看鱼的眼睛,那时候我发现鱼没有眼皮,它就直直的游动着,尾巴微微摇摆。好像永远都不会睡觉,很好奇它累不累困不困。阿婆她常常戴着老花镜卧在摇椅里,手里攥着针线,旁边放了一个木篮,我会好奇盯着她手里的东西,有一次她给我织了一条红色的围巾,搬家时弄丢了我哭了很久。
我上学回来要是没有钥匙就会坐在门口的“出入平安”上,有时候阿婆会把门开开等我回来,印象中他们家总是有的昏暗,有上香的地方,屋里时常会放一些阿弥陀佛的歌曲,阿公和阿婆不一样,他喜欢开着电视看报纸,头发稀少而花白,很少说话,一说话是一口听不懂的语言,后来妈吗和我说他们是闽南的,可能那时候他说的就是闽南语吧,在我看来阿公除了看报以外好像就没有什么其他爱好了,那时候我是觉得阿公好像不太喜欢我,因为他很少和我说话。有一次,他坐在阳台的摇椅上,依然是看着报纸,招手叫我过去,报纸上面是一个走丢了的小女孩,然后指了指我,然后大笑,我吓了一跳,差点又哭起来,他便开始咳嗽,然后阿婆跑了过来,一边拍他的背,一边骂着,又给他喂了一个白色的球球,就像我小时候打完预防针医生会给的白色甜甜的药丸。最后一次见阿公就是我在看他们家鱼的时候,他递给我一个小铃铛,再来就没见过他了,只记得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见过阿婆家开门了,问妈妈也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两句,后来,他们家搬走了。我放学回来的时候,阿婆家有人在搬东西,我站在那里很久也没看见阿婆阿公,最后只看见她的儿子,叫了一声叔叔好以后,就从此再无音讯了,那天回去,一晚上没说话,但却没有哭。只记得阿婆还告诉过我我的泪痣是因为前世哭的太多,今世也依然爱哭,不招人喜,叫我以后少哭一点,妈妈也说不好看,想带我去点掉,但是阿婆告诉妈妈事事不可以外力相克,既来之则安之,万物皆有它存在的理由。所以妈妈没有带我去点掉那颗随着身体长大而越来越大的痣,虽然有时候会觉得眼睛旁边好像有脏东西,有点不喜欢。但是后来长大了,朋友说那痣好看,很特别,还说什么有泪痣是有气质有福气之类的好话,不管是不是真的,我承认那个时候我的确是很开心的,小时候不喜欢的却也在那刻变得美好,虽然我依然是很爱哭。
虎牙
不知道什么时候,牙齿开始长齐了,抱着嘴哭着跟妈妈说我牙齿穿过嘴唇了,吓得妈妈以为我是摔了一跤把牙齿摔出来了,最后知道是虎牙以后哭笑不得。小学的时候,同桌总说我那颗牙齿挂在空中就快掉了,问我疼不疼,明明不疼的我却看着他的眼神点了点头,他便再次对我投以同情的目光。几次去拔牙,我着急的问医生我的这个挂着的牙齿几时能掉,医生笑着告诉我说这颗牙很健康不会掉,我等的实在是不耐烦了便叫医生帮我把它拔去了,医生摇了摇头说这颗虎牙拔不得,长虎牙的孩子都很聪明,拔去了便少了那份灵气,我便不嚷嚷着要拔了这牙,心里觉得拔了这牙我便不聪明不可爱的,实际上我依然保留着这颗虎牙,却不见得聪明。
小眼
别人笑起来弯成一座桥,我笑起来眯成一条线,有时候会盯着别人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看不停,使劲把眼睛睁大也还是这么大,所以就好奇别人大眼睛和我看的东西一不一样。和同桌一起曾经认真的讨论过这个问题,我们两个一起看着老师的方向,头不能动,我就问他能不能看到门口明仔的头,后来发现我们两个视野几乎一样,就不羡慕别人的大眼睛了,又开始寻找新的东西,比如嘴巴大,长得高什么的。小学的时候,我就像一个侦查员,喜欢调查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啊哦额,aoe
我是早产,生下来四斤不到,爸妈怕养不大我,更别说希望我学习好了,就是放着我玩,家里最小,无法无天,一哭事情就解决了。所以小学一年级,我就是笑笑哈哈作业不写也就过去了。小学二年级老家的小姨来照顾我,爸妈工作忙没时间管我,刚开始我还是像以前一样,问到作业做完没,想都不想就喊出来做完了,撒腿就跑,然后几次过去,小姨知道我在撒谎。那天,我刚刚放学,放了书包在饭桌的凳子上,将头发拢起用粉色橡皮筋扎紧,左腿准备大迈一步就跑。
“站住!”小姨说,”作业做完了吗?拿来给我看。”
我收起准备迈出的左脚,镇定的拿出作业翻开今天的日期递给她。
她胡乱翻了一下,然后说:“你每次都回家之前就把作业写完了呀,那我们以后都布置一些另外的作业吧,今天就先听写汉语拼音字母表,把你听写本拿出来。”
我一脸不愿意,憋着眼泪,委屈的想快点出去玩,没等我缓过来,小姨的声音便响起来了,我赶紧抓起铅笔,写了一个a。写完a以后,e就不会写了,就无助的看着小姨。
她没有像妈妈一样给我笑脸或者是拍拍我的头,而是冷冷地说,“你都二年级了,连这个都不会,好丢人呀。”
我带着哭腔小声的说:“我能不能问问小佳佳?”
小佳佳是我同班同小区玩的特别好的朋友。她忍了一下,嘴角动了一下,点了点头。我十分激动的拿起了小区座机电话。
“1-1-0-2”小手指小心地一下一下慢慢的按,“嘟-嘟-喂?”“小佳佳,我问你一个问题”右手擦了一下鼻涕,“你知道aoe的e怎么写吗?嗯。嗯。我在听写,嗯,对,再见。”
轻轻地挂下了,翻身滑下椅子,双腿悬空坐着,趴在餐桌上写下了一个大大的“e”。一次求助机会用完以后,我最终还是暴露了自己不会的事实,小姨拿起我笔盒里的尺子打了我的手掌,留下红红的一条杠,第一次被打,我哭的很伤心,满手粘糊糊的鼻涕和咸味的泪水。
“嗯呜--哈--嗯呜--呵-”
小姨皱了皱眉头说:“你爸妈不忍心打你,我可不会,下次再把别人作业一抄就算完成任务的话,可不就是仅仅打一下了,你喜欢抄我就让你抄个够,把课本抄一遍看你还抄不抄,不会?不会就给我认真听课学。”
我知道她真的会看着我抄一遍课文的,我知道我和妈妈说也是没用的,因为我知道她是妈妈的妹妹,知道她不会惯着我,心想她真的很聪明一猜就知道我是抄作业的,不过有一点是不对的,我自己乱写了一半,抄了一半,不然老师就知道我抄作业了。抽泣着点点头,尽力憋气不哭,憋得脸红了也还是在憋着,那一次发现,哭原来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教鞭
小学一年级到二年级的班主任都是曹老师,短短黑黑的头发,有一双明亮的眼睛,笑起来很慈祥,但是生起气来也是很吓人的,经常是一生气整个班都是很安静的。记得她是教语文的,课堂内容是什么便不记得了,还有印象最深的就是妈妈会叫厂里的黄叔给曹老师做教鞭,一根原木色的木头磨成头尖尖,手握的地方粗粗的,很光光滑的木棒,然后用红绳绕着整个教鞭,记得第一次是教师节妈妈叫我带去送她,后来便是她向我问妈妈能否再做一个,两年小学,教鞭好像就换了好几个,有些老师也似乎想向我求教鞭,即使那时候不懂,但也是觉得有些烦人,后来好像便没有再给过教鞭给曹老师了,似乎自己也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