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凌晨四点钟,对于一觉睡到自然醒的人对于这个点是没什么概念的。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个点就是睡觉时间,但有一批人这个点是起床上班的时间了,那就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农民,也就是我的父亲和我的母亲。
一个是在十八岁因受不了家里的贫困在一个夜里偷了爷爷两毛钱就一个人跑到厦门去打工的父亲,到今年已经六十一岁,每天还是早出晚归的在那片土地上辛勤劳作着。一个是大字不识身单力薄的女人,却在丈夫外出打工两个儿子在外读书的时候,一个人撑起了家里的所有农活,从年初的茶树整理修葺杀虫除草采茶贩卖,在水果熟之前的修枝剪果施肥,五月的杨梅采摘售卖,七八月的水蜜桃,九月的红心李,十月的四季柚,十二月的血橙,反正没有一天是闲着一整年安排的满满当当的。这其间的艰辛让我感觉农民真是最辛苦的,不说从开花到结果中间所要做的事情,就算到了可以采摘的时候,每天早早起来去采摘却没人买的时候又得屁颠屁颠的拿到街边摆着,供过于求的时候满大街就这一种水果这一坐可能就是好几个小时了。等回到家的时候又得忙这忙那,真正闲的时候就是睡觉的那几个小时,还不能太晚不然第二天起不来有的太熟就会掉在地上,这对她们来说比没卖出去还心疼。这也是我回到家乡好几年才深有体会。我哥结婚的时候家里被重新装修了一遍,钱也是母亲出的,这也是我后来才得知的。所以母亲在村里的风评极好,但由于我跟我哥的性格腼腆又不爱跟人联系,导致对家里的生活一概不知。
我和母亲很少交谈,就算交谈说的也大都是生活琐碎,有一天母亲突然跑到我的房间一脸疑惑的问我“阿夏,我怎么感觉我突然瘦了很多”,边说这话还边举着左手臂给我看。印象中对于母亲的形象是皮肤白皙不胖但是结实,但突然看到这手臂黝黑且瘦巴巴的,应该说是皮包骨。这感觉就像好久没见外婆,印象一直停留在精明能干的形象中,突然见到外婆脸上全是皱纹怎么一下子老了这么多的感觉。但外婆是正常衰老,母亲却是一个五十不到的人,从她说话的语气应该也是被吓到了才跑来问我,“上个月还不会,忽然说瘦就瘦了”,由于当时我也没碰到这样的事加上自己事情太多也没太在意,当时并不知道母亲已经便血好几个月,由于母亲大字不识加上老一辈农村人的观念,这种事情也就跟村里一个平时比较有话说的人提起,同样认知的农村妇女能有什么解决办法,没错。于是便听了那个人花了几千块钱办了场法事。这都是后面父亲告诉我的。其实父亲早早就知道,但也是认知有限并且家里的农活实在是太多忙不过来,休息一天就会乱了节奏,就像这会自己喉咙不舒服大半年了,也是自己感觉实在不舒服才硬生生的挤出那半天时间,这个还得提前一天把该干的活给干完了才安排出来。这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老一辈过来的人都是那种能抗住的毛病就硬扛没必要去医院花那个冤枉钱的观念,最重要他还浪费时间啊。母亲也是经历了这个过程后实在憋不住,在一个下午在父亲的陪伴下去医院做了个检查,这医院还是那种私立的小医院,因为有熟人嘛。父亲应该是第一个给我打的电话,“你妈可能得去福州大医院,肠里面有个肿瘤”语气带点哭腔,涉世未深的我哪经历过这种场面,一下子就懵了,这电视中的情节居然也发生在我身上了。等我赶到医院的时候,父亲一个人躲在没人的窗户边哭着,我也不知所措,打电话给我哥只问他什么时候能回来。等稍微缓了一下看着满眼通红的父亲对我说“医生说可能要切掉屁股,你妈那么要强的人怎么会忍受这样的事肯定会不想活的,你说该怎么办呢”,我也才知道一生要强的父亲此刻是多么的无助和痛苦。
随后便咨询了在单位上班的表哥,之后便说可以转到市医院,然后请知名医生到我们当地进行手术。于是父亲开始了没日没夜的在医院的日子,这时候也没心思去想家里的那些活了,那时正值十二月,家里的芦柑已经熟透了,经过村口抬头望去黄的发光,也不管了。父亲说“你妈这样子了以后也干不了多少活了”。来年的时候已经被父亲砍的一颗不剩了。
由于母亲大字不识,父亲担心母亲知道自己病情害怕,于是叫我们刻意隐瞒了起来。但我感觉母亲其实早就知道个大概,只是不知道这个病叫什么名字罢了。做完手术的第二天外婆还千里迢迢的坐着他儿子的电动车来看她的小女儿,也是说了那句在她病的时候别人会对她说的话“自己病了就得去看,非要放在那里拖,拖出大毛病”,但这次不同的是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掩面而泣起来。过了就天外公走了,在被阿尔兹海默症折磨了两年后痛苦的走了,但对于照顾外公的外婆来说,别人都说是解脱了,毕竟外婆的这两年比以外的几十年都过的辛苦。外公走之前还打电话给母亲,据说听到小女儿的声音才肯断气。这也是我在那段时间集中经历了什么叫生老病死。
由于家里距离医院有十几公里,父亲偶尔得回家洗澡拿些换洗的衣物,由于自己得上班而且还是那种十二小时早晚班的那种,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父亲在照顾母亲,虽说家境并不富裕,但由于自己不小心给家人买的医疗保险起作用了,就是那个被万人唾骂被下架的相互宝,赔保了十万块钱真的是雪中送炭,还有长期医疗赔保了剩余的治疗费用,母亲也是在中早期,术后效果也不错。这期间还有下雨天父亲骑着摩托车着急回家拿东西的在一个拐弯的时候摔了,在众目睽睽下感觉很丢人。对于十分爱面子的父亲来说的确很丢人。还有村里居心叵测的人联合起来想开发某个地,针对父亲,父亲赶出去跟那个人打了一架,那个人是我一个堂哥,在打完之后又被人恶语中伤说什么“自己老婆都住院了还出来跟人打架”,传播的人是我的二叔一家,所以为什么我的亲戚观念淡薄,由此可见一斑。
就是这样了,父亲和母亲还是每天雷打不动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日出而作 日落而息的每天重复的生活。有时候下大雨刮台风的时候呆在家里就不舒服。母亲化疗在家修养那段时间,根本坐不住非得跑到老家去看看就算什么都不做她也觉得安心。要知道在你通宵玩游戏不想起床而逃课尽情玩乐的时候,他们在想明天需要到哪里除草到哪里施肥。
有时候望着老家那个山,接近四五十度的角度,海拔八九百米的山上,我就在想是什么动力让他们在六七百米接近山顶的位置又开发了一片地种了一片杨梅?
而我此刻才刚想睡觉,所以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罢了。
2024.6.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