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最后那位美丽的高丽女人,《寻访千利休》便完全是一部高雅得不接地气的小说。
蒸青色的扉页如一碗碧绿的薄茶,娓娓道来圣人的一生:
“ 他被日本人奉为'茶圣',得天皇赐名“利休”。
六十岁时,他侍奉关白丰臣秀吉,
盛名如花,从者如云。
七十岁时,他被丰臣秀吉勒令切腹,秀吉曾言:只要他肯低头妥协,便可免于一死。
他没有丝毫妥协的道理,
只因为,这是一场与“美”有关的论战,
他发誓要让天下人见识到“至美”的深渊。
在人生最后的茶席上,
他用指骨做炭,
黑暗中浮现出一张女人的脸,
很久以前某一天,他让她喝了茶,
也是从那一天起,
千利休的茶之道,开启迈向'寂'的世界。”
茶,从宋灭以后,日本与中国便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
当朱元璋变革的饮茶方式远渡重洋传到日本时,小他百余岁的千利休早已将他的“寂茶”遍地开花,在日本成就了不可撼动的地位。
几百年来,“茶”在中国推陈出新,建立起庞大的体系,不断完善口感、丰富品种,乌龙青茶、龙井绿茶、正山红茶,乃至曾登不了大雅之堂的黑茶,上至皇帝、下至百姓,从清泉初沸到喜闻幽香,“茶艺”文化蔓延开来。
而在日本,从千利休将“和、敬、清、寂”总结为日本茶道精神之时,便代表着日本茶道将宗教、哲学、伦理、美学融为了一体,进而深深的改变了日本人的审美。饮茶不仅仅是饮茶,而是修“道”。
中国走上了“茶”之路,而日本走上了“道”之路。
到日本,最喜欢的事情便是到寺院寻一碗抹茶。饮茶之处必然有一处精致的庭院,院中或是一株松柏,或是一树红叶,搭配着翠绿的苔藓和静谧的枯山水,在充满了仪式感的过程中,烧水、点茶、吃茶、行礼。
“碧云引风吹不断,白花浮光凝碗面。”
凝重而不规则的黑乐茶碗中仍是那一汤流传数百年的碧绿抹茶,唯有薄与浓之分,比不上龙井的甘醇、正山的香郁、普洱的醇厚,比起千利休点的那碗茶,或许只是没有那么苦而已,但抹茶已走出了一条与其他“茶”截然不同的道路,亦可俗到生活的方方面面,成为糕点、甜品,又可高雅到千家手中那一碗蕴含着日本美学精神的“茶”。这也要归功于爱钻研的日本人,他们用“一期一会”的精神,专注无杂地将抹茶做到了极致。
茶,本就应该是苦的,若非如此怎么悟道。
也许千利休便是这样看待茶这一桩事的,
从一位鱼铺商家的纨绔子弟,
到成为日本战国时期两代霸主的茶头,
期间经历的种种事,
都是他“美”的根源。
慧可断臂、达摩焚身,
不经历练,
又怎能体味茶中的真谛呢?
茶只是一个载体,悟道才是饮茶目的。
想想若非千利休的影响,日本会不会也走上了明朝泡茶而饮、普及天下的方式呢?谁也说不清楚,但那便是极大的遗憾了。
茶,既要有中国的百花齐放,又要有日本的独树一帜,才显得更加有趣。
说到日本茶道,作为成都人,不得不提一位近在咫尺的禅门巨匠圆悟克勤。
聪明的一休哥将他的墨宝送给了弟子村田珠光。
当珠光禅师将这幅墨宝珍重的挂在茶室壁龛的那一刻起,茶与禅便从此开启了日本的茶道之路。
这幅墨宝是日本茶道界至高的宝物。
而这位法名克勤的禅师晚年所在的昭觉寺,
如今依旧香火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