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岁那年,母亲跟随父亲去了衡阳市工作。我和弟弟跟着爷爷奶奶在老家生活,我们成了那时还不太时兴的留守儿童。
上三年级时,老师教我们写日记。要求家长给我们准备一个日记本。我的第一个日记本是同村的冬冬爸帮我买的,是一个深蓝色的胶壳本,大概巴掌大小。我的第一篇日记里就记录着我对父母深深的想念。虽然爷爷奶奶对我们很好,但我还是无可遏制地想念我的父亲母亲。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给我写信,每每读到他的信,我就感觉他就在我的身边。而对于妈妈,我觉得她离我那么远,就像衡阳—老家的距离那样远。当看到同龄的小伙伴在妈妈面前撒娇时,我看得鼻子发酸,我怨妈妈离我那么远。
十岁那年,父母要在老家建一幢新房子。妈妈回来了。我可高兴了。可是,莫名地我却和她有了距离。妈妈那年回来还在老家种了几亩地。她要我和她一起到田地里去插秧,到禾坪上去收谷子,到山上去放牛,还得会洗衣、煮饭。这是奶奶之前从未让我干的活,她都让我干。我心里是有些气的。爸爸跟奶奶交待,我只要会读书就可以了,其他活都不用干。而妈妈回来了,原以为日子会更好过了,我也可以像其他小伙伴那样在妈妈的怀里撒娇了。可是,她却让我除了读书,还没完没了地干活。我对她是有些怨恨的。一天,学校快要放暑假了,老师要我们交30元钱的预交学费。我回来跟妈妈说,学校要交30元钱的预交费。妈妈说,过几天再交,你爸爸还没发工资,家里的房子在建,每天都得花钱。我说,不行,我一定得今天交,我是班干部,要带好头。你今天不给我交,我就不上学了。妈妈说,今天交不了,拿什么给你叫呢!我气愤地说,你就是不想让我读书了是吧?爸爸只要我读书,你回来却天天要我干活。妈妈本来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听我这么说,气得都哭了。邻居伯母看我们母女“开战”了,立即把我拖开,拽着我去了学校。自那,我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叫妈妈。
二十岁,我在长沙上学。我妈像别的妈妈一样,给我东叮嘱,西嘱咐的。我都不屑一顾。我觉得小时候你都没带我,回来一次也不疼我,要我干那么多的活。现如今我长大了,我更加不需要你这“假惺惺”的爱了。每次她给我打电话,我都漫不经心地“嗯,嗯”了事。一次,我回老家看望奶奶,奶奶跟我说:“你妈在吃我的醋呢,说你对我好,不怎么搭理她,你这样不行呀。”我说:“谁叫她小时候不带我,还让我干那么多的活,别的妈妈怎么没让小孩做那么多事呀,就她让我做那么多事,她分明就不疼我,我干嘛要对她好。”奶奶说:“你妈妈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她要你干活,是为了你好。她那时说了‘你爸只要你读书,可万一你读书没考上,你连一点活都不会干,你以后怎么在社会上生存呢!你是个女孩子以后还要结婚生子,你连个碗都不会洗,以后嫁人了,人家会说你没教养’。”听奶奶这么说,我低下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二十七岁那年,我生我的大女儿,10月1日下午六点生的。先生打电话告诉我爸妈,就说小丹生了。其他啥也没说,就挂了电话。第二天一大清早,我的父母就从衡阳赶到松柏。我爸从衡阳的市场上给我带了新鲜的财鱼。我妈一进病房,就着急地说,这个廖志辉昨天打电话就说生了,又没说是顺产还是剖腹?我是昨晚一夜都没睡。只听到这句话,我就泪如泉涌。接下来坐月子,我妈陪了我半个月,她小心翼翼地护理着我,要求我不能做这个,不能吃那个,说月子不坐好,以后会落下病根。她还教我给我的孩子洗澡、穿衣服。当我渐渐上道了,她就要回去了。在她走的那一天,我看了看她的背影,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自己做了妈妈,我才懂得真正的母爱。
从爱到爱的距离,我和我的母亲走了近20年。如今,我只愿时光慢些,再慢些,把我错过的20年,再好好地还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