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慢慢落下,瘦西湖上的游船如帜,那打扮的五颜六色的彩船儿在湖上轻轻荡漾,船上的人或唱着昆曲,或哼着黄梅小调,琵琶、古琴声交错。张家二公子德江路过此地,兴起便上了彩船,那船娘名叫海棠,也只是个卖艺不卖身的,张公子便叫她唱昆曲《游园惊梦》,弦子拨起,唱腔婉转悠长,沉醉其中。
忽听噪杂之声静默下来,船上的人都停了曲乐,张公子疑惑,海棠婉然一笑:“公子莫见怪,那是此地最出名的灵姑娘,最善舞,琴棋书画皆通,诗词歌赋也对得,亦弹得一好琵琶,她若出来,我们这些船娘也失了颜色,是绝不愿在她面前露丑的,公子且看吧。”
远远开来的一艘大船,那大船之上,薄幔轻丝层叠,隐隐灯光之下,隐现一婀娜舞女,纤腰细细,身轻如燕,双臂柔若无骨,步步生莲,一曲《霓裳羽衣舞》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曲停了,那舞者隐去。便有老鸨出来道:“灵姑娘今夜独舞一曲,只邀一名恩客上船,有愿者可作诗一首,灵姑娘喜欢的自然会请上去。”
旁边船上有作诗的人用绢写了,卷了十两银子便往那船上抛去,海棠又向公子解释:“这银子并非灵姑娘要的,而是那些公子想让老鸨美言几句,便随着银子抛上去。灵姑娘不重钱银,若有才而无钱者一文不取也是常事。”
张公子又疑惑说:“她这船娘倒有几分风雅,不重银钱,又如何过活。”海棠说:“张公子不知,这灵姑娘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父亲早逝家道中落,为了母亲弟妹一条生路才选了这条路。她并非我等,自愿上船,所求金银够家人活命,以艺养家。也曾有好色徒子骚扰,灵姑娘气急便跳入水中自尽,被人救了上来。众人见她如此自爱,便不勉强。逢五、逢十之日,她均在此献舞一曲,也只邀一人上船,谈论诗词或听曲赏花。”
张公子点头:“倒是洁身自爱的奇女子。”海棠说:“看公子气度不凡,也是读书之人,你亦可做诗一试,说不定入了灵姑娘的眼,便上船见见她风采。”
张公子沉思片刻,便命海棠拿过笔与绢,写道:帘中娇影柔质,鲜闻洁风清骨,雪急不染梅清,几树枝稀红薄。署上自己的小字,原想用银子卷了抛上去,又怕轻薄了,便将腰间一枚玉佩取下,抛到了船上。
老鸨收了众人所抛的绢子,捧着进去,好大一会才出来:“今夜已有恩客,众人请回吧。”老鸨令大船靠近张公子的彩船,笑着向张公子道:“这位公子。”扬手拿出了一个玉佩说:“此物可是公子的。”海棠急急替他回了:“正是公子的。”老鸨便示意张公子随他上船。
船上设一圆台,摆了几盘果子点心,一小丫头笑说:“公子稍座片刻,我家小姐等会出来与公子说话。”丫头上了茶便退下去了。
张公子坐了,环顾四周,船坊前四周青色幔子围了,只点了数盏灯,有张小几上一盘未下完的棋,倒是柱子上挂了几幅山水人物画,工笔清秀,色调清漓。
这时从坊中室内走出一女子,只见一双美眉流转,柳叶双眉清扬,玉肌微粉,身着淡绿衣裙,长及曳地,细腰以云带约束,莲花移步上前。
张公子一见此女即呆呆说道:“是你?”女子疑惑:“公子,奴家此前并未见过公子,公子何出此言。”张公子涨红了脸面:“小生失礼,虽为初见,但仿佛时常梦中见到的一位姑娘。”女子听了大怒:“休得轻薄。”
张公子分辨:“并非小生轻言,梦中相识,真有此事。”
女子原见这公子也相貌堂堂,丰姿奇秀,但听他冒犯便认做花言巧语的登徒子,急道:“随你怎么辩解都枉然,苏妈妈,快送这位公子下船。”张公子急说:“姑娘可有一红玛瑙珠子手串,梦中是姑娘丢了手串,是小生捡了,才相识的。”
老鸨正要轰了他下船,旁边的小丫头听他此言,也惊道:“灵姑娘,你的红玛瑙手串是不见了。"
下一章:梦里灵歌(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