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风吹来了春天,也吹来了我的思念,转眼间,清明节又要到了。
我们老家的习俗是女孩儿不能去墓地祭拜老祖宗,所以,从小到大,我都没有去给哪个先人上过坟,烧个纸。直到我的二娘去世。二娘,你咋就去了呢。
故事可以追述到十年前,那是一个夏天。
我的二伯是个包工头,也是个有钱人。他总是看不起我爸爸,或者说他就是看不起除他以外的人。我爸也没让他失望,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我们家的日子,穷得叮当响。所以,小时候的我总喜欢去他们家玩,他们家不仅有好多好吃的,还有一个温柔善良的二娘。
记忆中,二娘长得很贤惠。这个词放在这里可能不是很合适,但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姑且就用它吧。她朴素大方,心地善良。她不像我的二伯那样高高在上,她经常和我妈一起去田地里挖野菜,一起在家门口的大树下唠家常。好吃的东西总是拿出来让我们这些侄子侄女尝一尝,好几次我被我妈打了都是二娘把我往他们家藏。
二娘真好,我常常这样想。
安静的小村庄因为一件丑闻热闹起来了,而丑闻的主角就是我那胖胖的二伯。二伯在外面找了别的女人,要和二娘离婚了。
二娘就倒在床上了,不吃不喝了几天。全家人都去看她,全村人都在看他们。爷爷破口大骂他的那个混账儿子,干工程发了点财就忘了自己几斤几两了,回来非打断他的腿。虽然后来爷爷也没有打断二伯的腿,但是当时这个表决心的气势是有的。我们都站在我二娘这边,坚决不会让二伯和她离婚,坚决不会让那个狐狸精进我们家的门。
可能是看在孩子的面上,可能是看到了大家的关怀,几天后,二娘就照常出门了。村子里妇女们茶余饭后的话题就是他们家了,叽叽咕咕鬼鬼祟祟的议论声,就像苍蝇一样让人讨厌。我讨厌这群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的老女人。
二娘就不笑了,她的两个浅浅的酒窝也被痛苦埋没了。我很想逗她开心,可是,我做不到。
终于,二伯回来了,一个人。二娘忍下心酸与痛苦,每天伺候他的起居。爷爷奶奶都把他拎去谈话了,结果怎么样,没有人知晓。我妈说,你二娘不想和你二伯离婚,他在外面不管和别的女人怎么样,只要不离婚,你二娘都接受。起初,我不懂,现在,还是没懂。只是,从那时起,我就开始讨厌那个被我称为二伯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这个热点的丑闻就被人们淡忘了。而我们家,又有了新的事件。二娘和二伯最宠爱的大女儿,也就是我的堂姐要和一个小伙子定终身,而这个小伙子无论是身高还是家庭都很糟糕。这个炸弹又把平静的局面打破了。我二伯是不会同意的,我知道。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不会让自己的女儿给自己丢脸的。而二娘在女儿的几轮哭泣中,就缴械投降了。为此,二伯又和她吵了一架,本就边缘的关系又脆弱了一层。作为他们家的外人,我们无从下手,只得不住的宽慰我的姐姐和二娘。那时,我还不懂什么是爱。只是暗想二娘和姐姐怎么都这么傻。
晴朗的夜晚又是一个让人想入非非的时候,妈妈说,白天下午的时候,堂姐和二伯打了起来,父女俩在院子里对骂,场面非常尴尬。我无奈的叹气,收拾书本开始写起了作业,中考要来了,学校的作业多的晚自习都写不完,真不想再管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了。夜静的可怕,只有虫子的叫声不时的传来。爸爸妈妈的房间已经熄了灯,他们也睡了。我打了个哈欠,含着两眼的泪水看着书本上重叠的字影犯起了困。
砰!砰!砰!“俺妈呀!快开门!”奶奶家的大门被人砸的嗷嗷叫。我被砸醒了,爸爸妈妈也被砸醒了。他们披件衣服慌张的从卧室出来。
“是谁在敲门?”
“不知道,是奶奶家的门,好像是大娘。"
"不会是二嫂出事了吧?”
果然被我妈猜中了,二娘自杀了,二娘喝农药自杀了。当我们赶到他家门口时,就看到二伯抱着二娘坐在地上一声声的呼喊。二娘不住的向外吐着白色的泡沫,嘴里嘟囔着我听不懂的话语。他们家的墙角边倒着一个空的农药瓶,死亡的气息不断的从瓶口往外冒。浓浓的药水味弥漫在整个院子的上空。我知道,那是死神的味道。
在医院的那一夜是我此生永远忘不掉的一夜,我看到了医生的淡漠,看到了家人的无助,看到了二娘逐渐变得平静而冰冷。她就这样用这种决绝的方式离开了我们。多年以后,我问我的妈妈,二娘为什么要自杀呢。我妈说,不知道,可能是生活没有了希望。
希望,给了人活下去的勇气,又给了人活不下去的动力。唉.........
我好想她,可是我快记不清她的样子了。多少次,我梦到她又重新回到了我们身边,可是醒来后却是现实的残酷。
我常常恨她软弱逃避,又时时心疼她的无能为力。
二娘,愿你能多喝孟婆的汤,再不记这痛苦的尘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