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小仙有点发烧,一个人静静地躲在车子里,泪流了一脸。望着车窗外如豆的灯火,这个小镇,天刚擦黑就已经如此寂寞。
手机里的短信还在轰炸似地袭来,似乎要把她撕得粉碎才肯罢休。没错,是他妻子的。
2
毕业那会,小仙很幸运地考上了选调生。
亲戚朋友的祝贺还在耳边热乎着,她的心先凉了下去。工作单位是这座繁华都市里最不起眼的一个小乡镇。她不是虚荣的人,毕竟习惯了都市的霓虹,面对灰墙土瓦的街景,还是有些想家。
既来之,则安之。小仙默默抚平心里的黯然,拍拍僵了几天的苦瓜脸,用食指为自己的嘴角划了一个上扬的弧度。
青春,路还长着呢。她为自己打气。
3
这时,他出现了。
他是另一个科室的主任,虽是四十出头,却显得十分年轻,说话办事也十分有风度。听同事说,他以文取胜,写的一手好材料。
这天,顶头上司让小仙去县里送材料,领导知道她有车。她抱着一沓材料翻包找钥匙,“哗啦”一声掉了一地。
她有点慌,手忙脚乱地蹲下就捡。他走过来拉起蹲在地上的小仙,温柔地说了句“穿着裙子呢”,然后一张张捡起材料放在了她怀里。那么自然,又那么理所应当。
“以后当心点。”他好看的眼睛里满是笑意。
她红着一张脸,进不是,退也不是。望着他,她张了张嘴,竟然没说出话来。
4
这次事情之后,小仙觉得他虽是领导,却十分亲切。工作交流,出门应酬,两个人接触的机会越来越多。他总会很适时地出现在她需要的时间和地点,不动声色地帮她解决了很多烦恼。
一次临近下班,领导忽然打电话过来要她赶一篇发言稿,说明天急用,要她“务必把它当成政治任务来对待”。
小仙急出一身汗。
她年轻,加班她是不怕的。只不过她是个新手,自己对稿子内容的把握毫无分寸,万一出点“政治”性问题,该怎么收场呢。平时都有同事可以问意见,这会大家都准备走了,在这个人际如此现实的单位里,谁愿意牺牲个人时间来帮她呢?
稳住,大不了挨批!她咬咬牙重新打开电脑,做好了死磕到底的准备。
正在一点点搜索资料,忽然qq头像闪动,是他传过来的文件,接收打开一看,正是她需要的发言稿的相关内容!但凡有点文字功底的人只需稍加组织润色,就是一篇文采飞扬的稿子了。
她一阵激动,差点叫出声来。
天已经黑透了,她愉快地伸了个懒腰,收拾好东西出门,恰好迎上他的微笑,赶紧道谢。借着走廊的灯光,她能看到他在专注地看着她的脸,带着一种探究的神情。
她有点无力招架,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却听到他温柔的声音,以后有我呢,别怕。
这话已经很暧昧了。她惊讶地抬起头,看到他是眉宇间透着一股坚毅的自信。她仿佛知道这句话的含义,却又天真地安慰自己不能代表什么,她想要拔腿逃掉,脚步却不能挪动半分。
她不知道最后怎么和他道的别,只知道那晚,她失眠了。
5
在举目无亲的外地工作,有个人能温暖自己真的太难得了,况且他还在暗中帮她。她已经不太敢看他了,她不断告诉自己这样很危险,一定要理智。然而,一碰到他对她好就无力自拔。
危险,还是来了。
这个周末有些阴天,却没阻挡大家的聚餐的兴致,酒喝多了恭维也就多。大家纷纷夸他的妻子贤惠女儿聪明,他带着得体的笑容,一一回敬,敬语说得滴水不漏。之后又一起喝酒K歌,闹到半夜。她听了心里一阵阵刺痛,赌气似的也喝了不少酒。他建议她把车留下,他来送她。
一路上彼此都没有话,她仿佛在生他的气,好像她真的是有理由气他一样。你有家庭美满如此,何苦要来惹我?
女人最擅长的就是自我欺骗。她暗暗嘲笑自己:潜意识里我是知道他必定有家庭的,只是自己不肯承认,直到别人提到桌面才一下子惊醒似的,也真是可悲。看来,我这气生的也是莫名其妙,无聊的很啊。
车到楼下,她鬼使神差地礼貌周到起来,说了句,麻烦您了,再见!然后逃也似地下车了。
他伸手拉她,抓了个空。
她堵上门,大口大口地喘气,手机里有他的短信,小仙,让我来照顾你。
扑到阳台,他正抬着头看她。下雨了,他还在路灯下站着。
但是对不起,我不能下楼。
6
终于,他发的那条表白短信成了妻子对小仙狂轰乱炸的罪证。
先是上演《河东狮吼》般的嘶吼辱骂,“小妖精”、“不要脸”、“勾引男人”等等等等。而后疯了一样把他的求饶短信转发给小仙:
“我和她只是逢场作戏,真的没什么。”
“我需要各个部门的人脉,你知道我工作很难的。”
“谁要离婚?我不同意!为了孩子求你相信我。”
……
一瞬间,那个温文尔雅的形象变得苟且。
7
月亮上来了,小仙不再哭了。
她默默地看着这对夫妻挨个上演活喜剧,好像一夜间看过了人世。
如果,如果当初,不眷恋那些虚幻的温暖,坚定地拒绝那些模糊的暧昧,又何来今天的节外生枝呢?要怪,只能怪自己不够坚定。她懊悔地叹了一口气。
她拿过手机回短信:我不认识你们,请停止骚扰,否则报警。而后关机,从容地启动车子。
只有自己的双手最可依赖。回家,做饭,吃药,睡觉。
长大的感觉,也不错。只是今后,不会再犯暧昧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