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在南方的一座小镇上,四面环山,离海很远。
村子在镇上的公交站旁,十字路口边。小时候,听奶奶说,这十字路口本是火车中转站,运输甘蔗到县城的制糖厂,如今土话里仍然有铁路的名字,但却找不到当初的印迹。
村子不大,五十多户人家,都是同一个姓氏。南方的邻里关系没有北方人那么热络,大家一般保持着一种若即若离,介乎亲近和礼貌之间的状态。见面点头微笑,私下甚少接触,偶尔说点闲话。但神奇的是,在婚丧嫁娶、逢年过节这些大事上,平平淡淡的邻里关系却总会莫名热闹起来。
每年大年初一,村里当年有过寿的人家,都要给村子里每家每户包个红包、送双橘子。这个传统从未变过。一到婚丧嫁娶,村里的人也都会出来一起帮衬着,老的指点,年轻的卖力张罗,也从未断过。
村后有一条小溪,发源自一弯小小的活泉,冬暖夏凉,小时候,那里是我们玩水、捉鱼的地方,也是阿媽们洗衣服的好去处。那条溪如今依旧在,虽然溪底污泥很多,但仍然清澈见底。小溪后面,是村里开垦的水稻田,人均不到一亩,现在大多已荒废。
从前,最怕去田里,南方的水稻田,一脚踩进去,深的地方会没过膝盖,蚊虫很多。顶着烈日,在这样的田里割麦、劳作、收获稻米,每年都要进行两次。一到暑假、寒假,我跟弟弟总要下地锻炼,奶奶总是威胁我们,如果不好好学习,就要一辈子在田里干活,吓得我和弟弟对学习都不敢怠慢。
这些年回去,村里越来越冷清,小时候的玩伴大多已长大成家,在外打拼的也甚少回家,在家的也多是说不上话。村里的老人一位一位老去,或是患病、或是自杀、或是出了车祸,那些小时候朝夕相处的邻居大爷、阿姨,突然间一个一个走了。每次听到消息,心里总会难过一阵,虽然我与她们并不熟悉,但都见过面。
唯有不变的,是每次回去,到了夜晚,抬头看看天空,仍有繁星漫天,和小时候一般灿烂。
每次回到老家,既有种熟悉感、又觉得很陌生。在家的几天,总是出去买个菜,便窝在家里,不再走出去,站在家门口,看着方寸之地,偶尔和路过的邻居打个招呼,呆呆的就那样过一整天,总觉得内心平静,很有安全感,仿佛时间停止了一般。
二十多年来,小镇虽然变化很大,但格局却未曾变过,有时候我觉得时间是慢的,因为许多东西到现在依然还在。
但时代确实在变,总是推着人和物在走。暴涨的财富腐蚀了人心和伦理,我们总在匆匆前行,追逐着远方,却忘了过去的、身边的、眼前的。只不过,我们有时候看不到,感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