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世异闻录

文/夫子、缪四儿、谢吟疯、七里、英十八、六六、墨白、冬木百合、陌影。

图片发自简书App

  南山脚下,逶迤河旁,老夫子王二带领众智障信马由缰,用村东头公厕里面的纸,依次拟出一篇文来,权当各位茶余饭后消遣时间、醒脾胃的酸梅膏。

(本篇夫子率众人写于滴水成冰的冬天,发于酷热难耐的夏天,续集要等到秋天。)

第一章(作者/夫子(王二))

  

  八月的绿翘镇,正是一年中最热,沿城河两旁的杨柳,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就连偶尔微微清风,也提不起兴趣。

  

  王二家门前的旺财啃着一根昨夜豪客打赏的猪筒骨头,那晚,豪客从对门的怡红楼出来,手里拎着骨头,而不是红姑的香巾丝帕,让旺财非常惊诧,来不及感慨,香喷喷的骨头勾引着它。豪客在王二家逗留片刻,对着门庭大开,嘶喊几声,含糊不清,没听到回应,弯腰从地上拣起一块石头,把手中的东西包好,径直扔进去,“噗”的一声响,豪客转身便往西去了。偶有上顿常没下顿的旺财徒劳地向大门狂吠,翻来覆去地啃。

  

  此时的王二懒洋洋地躺在院子的藤椅上,一手摇把破蒲扇,一手捧本旧河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屋外正热,好在院子里搭着一个竹棚,内中攀满爬山虎,营造些许绿荫。

  

  在绿翘镇里,王二家的院子可算得上是随波逐流的破,破得很有骨气,篱笆墙从来不修葺,任凭狂风骤雨如战鼓,雨停云收后,破落的地方仍旧破,却屹立不倒;好事者常趁王二清晨去了私塾,发狠拆散,三五人抱了残竹而去,待得王二披星戴月归家之后,那篱笆墙神奇地回复如初,好事者挠破头皮也想不通其中奥妙。院子靠墙西侧是一方水塘,几朵丑荷,几垒顽石,枯枝丑叶,涸水污泉。

  

  藤椅旁是一张圆石桌,一壶一杯,壶是花间国特产,专事饮酒,装了粗茶,杯是菩提国特产,只供饮茗,装了劣酒,这样扫兴的搭配,王二不以为异。

  

  恰是傍晚,余晖透过爬山虎的间隙,投射在桌上,斑驳叶影,王二放下手中的旧书,他再一次拿起看了又看的信,这是怪人昨晚上扔进来的,信纸破旧,模糊,狂草:“大祸…倾巢…远遁…难…。”王二皱了皱眉,自言自语地说:“这手破字,比缪四的还差,一样都臭,扔到茅坑都嫌堵。”他盯着信末的一枚鲜红印章,直发呆。

  

  “夫子…夫子!汪…夫子今日…呜…为何没来上课?”门外有个清脆的童音,夹杂着旺财的狂叫,王二站起身,走向大门,这只傻狗,好歹不分,私塾的小学生,隔三岔五就来,明明个个粉嫩清秀,它就是认不出,反倒是每日过来打秋风的缪四儿,旺财却装死狗。

  

  “四爷好!”门外的小学生唱了句喏,王二刚想开门,听得缪四儿已到,心头一阵无奈,迟疑得打开了门。

  

  第二章(作者/缪四儿)

  

  门开了一条缝,就看到缪四儿那张笑的菊花一样的脸;只见他头上扣软帽,胸前挂兜搭,背一柄系着红丝线的桃木剑,手里提个破不溜丢的摇铃,肩膀上还扛了个竹竿,上面挑着一块油漆麻花的破布。破布上墨水淋漓地写着:“卜吉凶祸福,测未来前程,治疑难杂症,降妖魔鬼怪。”一看便是走街串巷招摇撞骗才回来,又来蹭酒吃了。

  

  那货欢快地答应着,腾出一只黑乎乎的手在娃娃们粉嫩嫩的小脸上捏了捏,趁王二给娃娃们说话的功夫,闪身挤进了大门。看见正口水啦啦啃着骨头的旺财,从兜搭里摸出一个药丸,扔到它面前,那狗连忙丢下骨头,迅速捡起药丸囫囵吞进肚里,摇着尾巴看着缪四儿,期望着他能再丢下一个。

  

  缪四儿冲它呲牙一笑,说:“改天再给,吃多了对你这个光棍不好。”说完把摇铃挂在篱笆上,算命的幌子立在棚子下面,大咧咧地走到藤椅边,一屁股歪在上面面,端起王二的杯子“滋溜”抿了一口。一双咕噜乱转的眼睛瞅见了桌上的纸,抓在手里瞅了瞅,脸色就变了,他摘下两片膏药贴子一样的黑眼镜子,再一次仔细打量那张信纸。

  

  王二打发了小学生,回到凉棚下面,看见缪四儿正拿着那张纸发怔,上去劈手夺回,说道:“私人信件也乱看,有没有职业道德,有没有操守,有没有底限。”

  

  缪四儿被夺了信件,依然犹自发愣,王二斜眼看了看他,说:“咋,你看得懂这字?说来听听,去去去,坐那边去。”一边说着一边用膝盖碰着缪四儿的瘦腿,驱赶他让出藤椅。

  

  那货慢吞吞地站起来,挪到旁边的小竹凳上,出神的想了想,说:“不认识,字太烂,看不懂。”

  

  忽然拍了一下脑袋,砸吧一下嘴,便把手伸进袖兜摸索,先是拿出一沓鬼画符的黄纸,又拿出一兜黑乎乎的药丸,之后又摸出一个女人的红肚兜,慌忙塞了回去,最后摸出来一个油哄哄的纸包。小心翼翼地摆在桌上,一只手捻着嘴唇上的八字胡须,得意地说:“这可是有人亲自下厨给我做的,一只兔子总共那么点,两条后腿和半个身子都给我了,足有大半个。”

  

  王二嗤笑一声:“恐怕不只给了兔子身子和后腿吧?”

  

  “看你,说的啥,还教书先生,污秽!”缪四儿用留着长指甲的指头去拆解那纸包,一层层打开,露出两条兔子腿来。

  

  天色愈发暗了下来,缪四儿又从王二屋中拿了一个酒杯,两个人相对坐定,喝酒吃那兔肉。

  

  棚子下挂了一盏叫气死风羊角灯,可这灯同以往不一样,明明无风,那灯头却摇摇摆摆,明明灭灭。西侧的水塘里咕噜咕噜老冒水泡,好像下面有喘气的水鬼一样,天上好像下了雾,院子里迷迷蒙蒙的烟雾腾腾。缪四儿一边啃那兔子腿,一边小声嘀咕:“今天这酒有点上头,我不走了,在你炕上挤一挤,凑合一夜算了。”

  

  王二瞥了一眼大门,嫌弃地说:“去去去,睡觉磨牙放屁打呼噜,那臭脚丫子味儿就能让人吐出隔夜饭,我炕头窄小,容不下你,回你自家睡去。”

  

  “头晕的厉害,脚也发软,说啥也不走了,把藤椅挪进去,睡在你炕边也行。”缪四儿使上了赖,只管低头啃那兔肉。

  

  一条兔子腿没啃完,就听那篱笆上挂着的摇铃“叮铃铃叮铃铃……”地响了起来。两个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看向篱笆的方向。

  

  第三章(作者/二月风)

  

  “呜……呜……”明明无风,却传来了一阵强似一阵的大风刮房顶的声音,旺财啃兔骨头的呼噜呼噜声似乎停了。两人面面相觑,究竟哪个大半夜不睡觉闯到这里来?

  

  篱笆上的摇铃有节奏地又响了三声,西塘里咕嘟水泡的声音戛然而止。情况不对,王二匆忙间收了桌上的信件,转头回来发现缪四儿已取出了一张符咒,用舌头舔湿了捏在手里,嘴里念念有词,凑近来听,竟是一套完整的静心神咒,不禁对他另眼相看,心下暗忖,原来不是个酒囊饭袋。

  

  啪嚓一声,远处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紧跟着一声娘们儿的嚎叫响起,缪四儿一拍大腿:“不好,是东边的那个小寡妇!我去看看她!”走了两步又反身回来,用油乎乎的手抓住王二的袖子:“夫子,你一个人在家可要把门窗锁紧喽,我去去就回!”

  

  王二不动声色地揪出自己带着香喷喷兔味的衣服袖子,一句“不可轻举妄动”不知怎的,就卡在喉咙里忘了说,眼见着缪四儿提着他那提丁零当啷的除魔物件就出了门,隐隐觉得哪里不妥。

  

  那缪四儿出了门就直奔镇子东边,张寡妇叫了那一声以后就无声无息了,眼见东方妖气冲天,天色有异,缪四儿心里不免咯噔起来,手伸进袖兜攥了攥红肚兜,脚底下加快了步伐。

  

  那边紧赶慢赶,这边张家俏寡妇却是煮水烧起了茶,一对丹凤细眼顾盼,柳眉斜斜挑到了底,这美妇已年过三十,腰枝细的倒像十六七岁的少女,仿若一把便能握得过来。她自去低头忙碌,身后的藤椅上,一个粉红大袍的身影慵懒地坐卧其间,卷发遮住了脸。水壶慢慢地咕嘟着,那美妇在旁捻茶入壶,两边照料,不时回头撇一眼那卧榻上的人儿,目光很快收回,一脸小女儿情态让她身前的茶壶看了个明白。

  

  那卷发公子似是累了,半晌不言,只听得水壶汩汩冒起蒸汽,吱吱的叫了起来,那美妇不疾不徐地拎起壶来,熟稔地揭开茶碗盖,泡好两杯翠绿泛青的香茶,一杯推给那公子,又端上一叠小点心,这才似有娇羞地低头笑道:“公子许多日子不曾来了,奴家寂寞得紧,长夜清冷,公子又猛地出现,奴家以为…以为是歹人,失态了,公子可莫要笑奴家,你不在,都没人来讲个故事打发无聊呢。”

  

  对面的粉衣公子伸手撩开眼前的乱发,眉眼含笑,五官煞是立体好看。他不去饮茶,却伸手拿向点心,美妇的手还不及躲开,便被他有意无意地捏在了手心里,拇指在手心摩擦,张寡妇只觉得心里一阵痒,待要反手回握,那手却端茶收了回去,寡妇心里一阵失落,便也慌了神地端起茶碗,假意喝茶,以作掩饰。

  

  那华服公子低声一笑,开口道:“梦儿这次想不想听一听花间国王的故事呢?”

  

  梦儿心中犹在怅然,闻言刚要答话,门却咣当一声被踹了开来,一道凌厉的剑风直指那榻上的粉衣公子,缪四儿口里大喝:“妖孽受死!”身子便跟着木剑一齐激射而至。梦儿一声惊呼:“公子小心!”那粉衣青年早已就地一滚,狼狈地躲开了这满含妒火的一刺,缪四儿把寡妇护在身后,刚才他远远的就瞧见了窗前的身影,那寡妇一脸的小女儿情态也尽收眼中,晚上吃的那半根兔腿此刻堵在腹中,隐隐有些不畅快。

  

  那卷发青年却不逃走,翻身站了起来,缪四儿当即丁零当啷把东西丢了一地,只摸出个半成品的符咒,舌头一舔,念念有词,梦儿凑近了听,只听得几句: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若是王二在此,必定一头庐山瀑布汗,外加一个大白眼,感情这小子翻来覆去就会念个静心神咒壮胆。

  

  缪四儿飞速念毕,一张沾着口水的符纸镀了一层熹光,像件恶心的暗器一样直直打了过去,直糊向那卷毛的俊脸,卷毛闪身避过,就在此时,缪四儿的木剑已然送到:“南山小鬼,吃你老子一记桃木降妖剑!”

  

  卷毛登时大怒,铮然一声,袖中短剑出鞘,不去格挡,反倒矮身刺向缪四儿肋下空当,缪四儿一惊,他这套三脚猫的剑法就会那么三招,如何变招他是一点心得都没有,当下抽手转身,使了个剁排骨的姿势,木剑当做菜刀高举过头顶向着短剑就剁了过去。卷毛被气乐了,一柄木剑也想跟钢铁对劈?当下也不闪避,短剑迎着木剑的剑锋撞了上去。

  

  咔啦,当啷。两人顿时都愣住了,只见木剑完好无损,而那闪着宝气的精钢短剑已化为两截躺在了地上。

  

  缪四儿率先反应过来,哈哈大笑:“臭妖精,老子这把桃木宝剑开了光的,削铁如泥,吹毛断发,今天就拿你祭剑!”梦儿终于听清了“妖精”二字,尖叫一声,一下捂住刚才被摸过的那只手,一下贴上缪四儿的衣裳,脸色开始发白:“你,你怎么知道……”缪四儿见心上人站回自己一边,心下大为得意,炫耀般地道:“老子不但看出这是个妖精,还看出来这是个百年的桃木精,刚好最近符咒断货了,收了你赶刻一批带在身上,出门就再也不用使那些低级纸符了。”

  

  卷毛怒极反笑:“你拿我做符咒,我还拿你做人肉包子呢!”左手一闪,一阵幽蓝之光暴起,屋内光芒大盛,缪四儿二人不禁捂住了眼睛,便在这时,缪四儿手里一轻,待得光芒散去,那桃木剑只剩下了一根光秃秃的剑柄,好不滑稽。卷毛哈哈大笑,手中之物一收,飞身跃出小楼,缪四儿才看清那是一把通体幽蓝的扇子。

  

  那可是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流传下来的家传降妖除魔宝剑呀!

  

  缪四儿红了眼:“死桃妖,老子砍了你做剑!!!”

  

  却听一人慵懒道:“丑人多作怪!要砍也轮不到你去砍,那小卷毛是我的。”

  

  第四章(作者/英十八)

  

  缪四儿回头一看,不知何时王寡妇的院墙上站个白袍青年。

  

  这人像是刚从面粉堆里打了个滚儿,除了两只眼珠两只鼻孔是黑的,通身雪白。一头白发用一根白色的绣花带子绑了个马尾,在飒飒的夜风中随风而动,十分风流。

  

  张寡妇掐着缪四儿的细胳臂放声惨叫:“鬼啊啊啊啊啊啊!”

  

  白袍青年刚要跳墙去追那小卷毛,闻言脚下一打滑,差点头朝下摔到墙外去。他连忙攀住院墙边的石榴树,一个翻身跃进院中来,还顺手接了一颗被他拽下来的红石榴。

  

  他扔着石榴迈着四方步走到张寡妇跟前,弯腰侧头,嘴角浅浅噙笑:“美人儿莫怕!本座乃是云梦大泽巫师第二十五代传人,不是鬼那种丑东西。”

  

  说着抓起张寡妇那丰腴白皙的手,把那颗红彤彤的石榴往她手心一放,捧起来往自己白生生的脸上贴:“不信,你摸我一下。”

  

  缪四儿气的唇上两撇胡须立起来,握着剑柄照着这人脸上抽打:“哪里来的登徒子!”

  

  “哪里来的丑八怪!”登徒子一脚把缪四儿踹翻在地,转身帮抖成风中小柳条的张寡妇理了理鬓边的碎发,温言细语地说,“美人儿,本座先去追那个小卷毛,回头再来看你。”

  

  说着他纵身一跃,翻出院墙,朝那小卷毛的方向追了过去。

  

  小卷毛粉红色的身影在屋顶间几个起落,竟是朝城南去了。

  

  原本不疾不徐跟在他后面的登徒子顿时哎哟一声,扬声喊:“美人儿,卷毛小宝贝,那边去不得!”

  

  冬木那个蛤蜊精在城南呢!

  

  第五章(作者/冬木百合)

  

  月亮升起来,满月,照得大地一片银白,温度也随着夜的降临低了下来,城河边的杨柳仿佛刚刚从昏睡中苏醒,抬起头在月光中张望。只见城南的河沿边,一灰衣男子趴在岸边大口地喘着粗气。

  

  小卷毛几个起落就冲向河沿,粉色的衣袍在月光中翻飞,如牡丹花开一般,煞是好看。想起缪四那气急败坏的样子,他乐不可支,一脸的坏笑,“臭郎中,再让我看你砍桃树,我不光睡你的情人毁你的剑,还要烧一锅沸油炸了你!”小卷毛心里得意着,正要施展他的凌波微步渡河,却见到了那喘着粗气的男子。

  

  “啧啧啧,如此良辰美景,怎么会遇到恁丑的人,真是晦气!”小卷毛眉头一皱,大喊一声:“呔!小子,长这么难看是要吓人的吗?”

  

  说话中小卷毛一脸嫌弃地欺身上前,用他那幽蓝的扇子直戳男子的头颅。

  

  灰衣男子此时还在地上趴着,对小卷毛的到来没有一丝惧意,头也没抬向后一缩,退到了河里。只听“嗵”的一声闷响,水面一朵水花也没有溅起,男子已然没入了水中。

  

  小卷毛愣了一下,掐腰大笑:“都说南柯多才俊,也不过了了!”话音未落,只见水面升起一通天水柱,水柱中一男子手持玉笛,一脸狠毒地俯冲直下,对着小卷毛劈了过来。小卷毛没有防备,着实吓了一跳,好在他反应灵敏,就地一蹲,推出了他的幽蓝扇子挡在头上。

  

  灰衣男子对这扇子好象有些忌惮,持笛的右手向左一滑,反手压低又向小卷毛头上削了过来,在空中划了一个优美的“人”字。这次小卷毛有防备了,他在灰衣男子左滑的时候就已经向后跳出,调整招式反扑,顺着男子的招式向外一推,来到了男子的身后,纵身一跃,跳到半空中,手起扇落,想要以一招泰山压顶之式结束战斗。

  

  这时随着追来的登徒子大声叫到:“二月风,不可来真的!”一声二月风叫醒了小卷毛,他硬生生收回了扇子,凭空退出三丈远,来到登徒子身边,眼睛还警惕地望着灰衣男子,“这么丑的人,留他何用!”

  

  “不可,不可!哎呀,月圆花了你的眼吗?你再仔细看看哪里丑了?”登徒子连连摇头,拉着二月风走近那灰衣男子。月光下,那男子已经褪去灰衣,俨然一花季少女,依着棵柳树微微气喘,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什么玉笛,什么狠毒的目光都已不在,二月风不禁揉了揉眼睛。

  

  “原来是个蛤蜊精,没想到它体内藏着个这么美的小娇人,差点错杀了这尤物!”

  “杀它?要不是今日月圆,他受了月光的反噬,还不一定谁杀谁呢!”登徒子说着走到少女身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捉摸着要不要把她收入宝袋。收了怕关不住,上次就被她逃脱了,还毁了自己的一个宝袋;不收又有些可惜,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那蛤蜊精此时已是没有半点精气神,刚才奋起抗击似乎消耗掉了她所有的力气,她无助地看着登徒子,眼里一片迷雾,如天上的圆月,亮而无光。忽然天空中,一缕流云悄悄地游走遮挡住了月光,四周忽然变暗,那少女的眼睛却亮了起来。登徒子心头一紧,暗道:“不好!”拉着二月风飞身略过一里地的距离,消失在黑暗之中。

  

  流云游走,大地恢复银白,少女身子一软摊坐在柳树下,不远处,缪四提着剑柄追了过来。远处,羊角灯在月亮的清辉中安静了下来,不再左右摇晃。王二在院子里侧耳倾听,心下有了盘算,关上门,安心地回屋睡觉去了。

  

  

  第六章(作者/七里)

  

  等缪四提着桃木剑赶到柳树下时,却哪里还有小卷毛和登徒子的身影?他气得吹胡子瞪眼,却也没奈何。只好提剑对着河边的垂柳比划几下、咒骂几声,便打算折回去。张家寡妇刚被那小卷毛调戏过,怕是不敢入睡,他得去瞧瞧,安抚一下。再说了,那小卷毛色胆包天,搞不好会去而复返,这也并非没有可能。

  

  “唔,我……我是谁?”

  

  哪知刚刚转过身,便听到一线极微弱的呻吟声。缪四悚然一惊,立即向一旁跃开两步,右手反转剑柄,在身前胡乱挥舞着桃木剑,同时左手摇动破铃,暴喝道:“呔!何方妖孽,敢在你四老爷面前装神弄鬼,还不速速现形,跪地讨饶!”

  

  无人应答。

  

  破碎的铃声里,河边的老柳树捧场似的掉了两枚叶子。

  

  缪四尬然收剑,偷眼瞧了瞧四周,发现并没有什么人在,这才捻了捻八字胡,长吁一口气。还好夜深人静,没人瞧见他这副模样,否则丢人就丢大发了。要传到王二耳朵里,指不定怎么奚落他呢!

  

  “我是谁?”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如梦呓一般,只是声调要比之前高上一些,缪四这回终于能辨出声音来处,提起剑小心翼翼地靠近河边的老柳树,才发现那树后靠着一位绝色少女,她似乎陷在噩梦里,口中喃喃重复着那句话。

  

  “我是谁?”

  

  缪四用鼻子嗅嗅,随口接道:“蚌精咯。身材这么娇小,妖气又这么淡,怪道我老四察觉不出来。”

  

  他籍着月光打量这只蚌精,发现她的姿色可比那张家寡妇美得多了,脸蛋小小,黛眉浅浅,肌肤如羊脂白玉,被月光这一照,更显得美丽不可方物。他忍不住伸手拍了拍蚌精的脸蛋,简直要热泪盈眶了,感叹道:“手感果然不错!”当下便打定了主意,要把这只蚌精拐回去,他正缺个小丫头来给他洗衣做饭呢。真是天可怜见!

  

  想到就做,他掏出一张事先画好的符箓,伸出舌头一舔,把符贴在蚌精背后,确定它不会被风吹掉后,就一把扛起蚌精,乐呵呵地回家去了。至于要安抚张家寡妇什么的,他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翌日。

  当第一抹曙光刺破天际时,弥生抵达了目的地。

  

  她仰头望着面前耸立的高大的牌坊,辨认出那被晨曦照亮的三个狂草就是“绿翘镇”无疑,脸上霎时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是了,是这里了,绿翘镇,王二先生应当就在这镇子上。只要我通过先生的考核,拿回师父寄存在他那里的东西,师父以后就再也没有理由阻止我办理特殊案件了!”

  

  她边说着,边跨过牌坊,正式进入了绿翘镇。因为太过开怀,她走起路来脚下生风,到后来不知不觉就用上了轻功,在尚未苏醒的绿翘镇里化为一道残影,穿梭飞掠,便如她平时巡街一般。若是给燕捕头看到,又该责骂她了,但是她才不怕呢,反正也没人能追得上她!

  等绿翘镇的商家店铺都开门的时候,弥生已经把绿翘镇转了整整三圈了,只是尚未摸清王二先生家在何处。师父派她前来时,只说王二先生是他的故交,家住绿翘镇,至于具体何地,却并没有说明。弥生也不气馁,这绿翘镇也不过巴掌大点儿,找个人还不容易么。

  

  此刻漫步在镇中心,街道宽阔,两边都有小贩在买早点,吆喝声此起彼伏。

  

  “包子哎。新出笼的包子!”

  “水嫩嫩的豆腐花,一碗三文钱咧!”

  

  香喷喷的叉烧包,炸得金黄的油条,热气腾腾的豆腐花……各种香气飘散在清晨略寒冷的空气中,勾得弥生食指大动。

  

  她走到一个摊子前,要了一屉小笼包,顺便向小贩打听王二先生的住处。

  

  小贩一边帮她打包一边笑问:“却不知姑娘要找的是哪个王二先生?别看咱们这绿翘镇不过巴掌大点儿地方,人口可多着呢,这叫王二的人,少说也有七八个!”

  

  弥生听他说“人口可多着呢”时微微点头,方才她可不是闲得无聊在瞎跑,那三圈里她把这小镇的布局,人口分布,人口多少都简单做了个调查,可以说是职业习惯吧,到达一处陌生的地方,首先要掌握当地的基本情况基本情况。身为六扇门唯一的女捕快,若没点儿真本事,那是行不通的。

  

  她接过小贩打包好的小笼包,付好帐,正要笑嘻嘻地回答,忽然间有人在扯她,扭过头来,看到一个和她年纪相似的少女,正可怜巴巴地瞅着她的钱袋,柔柔弱弱地开口:“姐姐,可不可以请我吃一串糖葫芦?”

  

  明明是夏天,少女却裹着斗篷,头上戴了兜帽,一张小脸隐藏在兜帽下,唯有一双浅蓝色的眼睛格外水光潋滟。此刻她左手抓着弥生的腰带,一副蓄力待扯的模样,右手拿着一串糖葫芦,抓得死紧死紧。而在少女旁边,卖糖葫芦的小贩则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们两人。

  

  第七章(作者/最皮的六)

  

  女孩儿个子比弥生矮出一个头,正仰起头大眼睛圆圆地看着弥生,浅蓝的眸子在阳光的照射下,像午后一汪宁静的湖水,纯澈中涌动着柔波。

  

  只是原本清瘦白皙的小脸上已经是脏兮兮的,看上去就显得楚楚可怜。

  

  “好干净的一双眼睛……”弥生诧异,转头问卖糖葫芦的小贩说:“这小姑娘是你们镇上的?”

  

  小贩见弥生腰间配着兵刃,看面相又不像是骄矜蛮横之人,苦笑回道:“女侠有所不知,这小女娃是前两月来我们镇上的,估摸是从别处逃荒过来吧。每天四处来镇上乞讨,这里讨一个包子,那里弄一个烧卖,唉……造孽啊。”

  

  “流浪儿?怎么舍得呢,我见犹怜啊。”听到这里,弥生不由心生怜意,伸手摸着女孩儿的头顶。

  

  兜帽下女孩儿也并不抵触弥生,反而享受起弥生的抚摸,脸上露出青稚可爱的笑容,一双眼睛欣喜地变成了两道小月牙,像一只黏人的邻家猫咪。

  

  那小贩见两人这般,便在一旁着急地搓着手呐呐地说道:“女……女侠,虽然这女娃儿是可怜,但咱这也是小本儿生意,您看……”

  

  弥生自怀中取出三个大子丢到小贩手里,小贩连连道谢转身离开,然后对女孩儿说:“好啦,这个糖葫芦是你的了。”

  

  女孩儿开心地笑了,伸出小舌头舔着刚到手的糖葫芦,随后看了一眼盯着自己的弥生,又有点怯怯地将糖葫芦举到弥生面前说:“姐姐……你也吃。”

  

  弥生见女孩儿如此乖巧,心中的怜意更盛,取出随身的水壶将手帕沾湿,弯下身来帮她擦着脏兮兮的小脸,一边柔声说:“这是姐姐送你的,不用在意,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儿任由弥生擦拭,可爱地蹙起眉头,眼睛滴溜溜地转着说:“我……我也想不起……”

  

  弥生也不再询问,只是细细地帮女孩儿擦拭。手帕渐黑,女孩儿清瘦白皙的脸出现在她眼前,不觉间兜帽已经从女孩儿头上滑落,弥生发现她居然有着一头粉白色的发,在阳光的投射之下氤氲着淡淡光华。

  

  “光华外溢,天生灵体?这是天生适合修行的体质啊,可怜她的父母怎会将之遗弃呢?”弥生此生与修行无缘,看到这道光华又是羡慕又是替她心疼。

  

  “姐姐……姐姐?”女孩儿见弥生一时呆住,便伸出小手戳了戳她的脸颊。

  

  “嗯?怎么了?”弥生回过神来说:“看你的头发颜色像极了樱花,不如以后叫你樱?”

  

  “好~姐姐是好人,嘤嘤。”樱憨喜地笑着,露出两颗洁白的小虎牙。

  

  弥生也是疼爱地捏了捏樱的小脸说:“那要不要跟姐姐走?有很多好东西吃哦。”

  

  “真的?!”樱的眼睛里闪出喜悦的光芒,随后愁苦地撅起嘴摇头说:“不行,我不能跟姐姐走,我还要照顾小白。”

  

  弥生眉毛一掀疑惑地说:“小白是谁?”樱伸出小手比划道:“小白是一条这么大的小狗,我要帮它去弄肉骨头,他在家里等着我呢。”

  

  弥生无奈地叹口气,掏出一锭碎银子放到樱的手里严肃地说:“好吧,那你拿着这些去买吃的,记住不许再讹别人了哦!”作为捕快的职业病,她开始教导起女孩儿。

  

  樱歪起头好奇地打量起手中的银白色的东西说:“不是那个圆圆的东西才能换到吃的吗,这个也行哦~”

  

  弥生头疼地拍着额头,发现这个小笨蛋居然什么都不懂说:“那你的家在哪里?”

  

  樱指着城门那头,露出顽皮的笑说:“我的家在城外的樱花林边,那里有一条小溪,还要很多好玩的猴子,嘿嘿。”

  

  弥生站起身来说道:“那好,你先乖乖回家,我办完事儿去找你。”

  ……

  ……

  弥生与樱挥手道别之后,小女孩儿蹦蹦跳跳地拿着糖葫芦出了城走在回家的路上,只是她不曾注意到一个卷发的折扇公子也跟在她身后,轻摇着折扇露出玩味的笑意。

  

  

  第八章(作者/陌影)

  二月风,摇着扇子不徐不慢的跟在樱身后。他正欲加快脚步时,樱的身影却突然凭空消失。他心下一振,难道她发现了自己?

  

  正疑惑时一个红色的影子飞快的从眼前闪过。二月来没多想迅速的掷出手中的扇子。

  

  女子的惊叫声传入耳中,二月风寻着声音望去。

  

  不远处一名红衣女子坐在草地上,她身侧是他刚刚丢出去的那把扇子。

  

  二月风顿感不妙,朝女子走了过去。

  

  走近时他才现女子的发色中竟也透着红,面容清秀的她,即使一身艳红依然给人一种溢人心脾的清爽。深红色的瞳孔透着委屈与痛苦,手握在脚祼处,刺眼的红从手指间渗出。

  

  二月风欲察看女子的伤势,女子的脚防备的往后移了移。

  

  “我看看你脚上的伤。”二月风抬头对上女子的视线,女子的眼眶蓄着泪,阳光下闪烁着光芒。她望着二月风良久,最终微微点头,紧握着脚祼的手缓缓松开,鲜红的血徐徐往外涌出。

  

  “我叫二月风。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二月风担心女子会紧张,一边处理伤口,一边和女子聊天。

  

  “陌影。”

  

  “小影影,你怎么会独自一人在此?”说话的同时二月风右左一阵张望,看了看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无奈叹了口气,从自己衣摆上扯下一块衣料替陌影包扎伤口。

  

  “噗…”陌影虽对小影影称呼感到不爽,可看到二月风的一系列行为,还是忍不笑出声来。二月风那模样,扯得哪是一块衣料,简直就是扯得身上肉嘛。

  

  二月风为陌影抱扎好伤口,眼角余光看到沾了血的扇子,心中满是苦闷。不久前他的短剑才被那臭道士毁了,如今这扇子也脏了,看来他要重新去寻找武器才行。

  

  “风哥哥,我的脚……估计走不了了。”

  

  陌影的声音把二月风从苦闷的思绪中拉了回来。此时的陌影轻咬着下唇满脸委屈的看着他,一只手捉着他的袖子轻轻的晃着。

  

  二月风心中突然满满的内疚感,连他自己都感到奇怪。他二月风,何时这般了?一定是小影影的楚楚可怜的样子打动了他,一定是的。二月风在心中安慰自己。

  

  他并没有注意到,此刻的陌影皱着眉头,神情严肃的往远处望了一眼。

  

  “风哥哥,这几日我与你同行可好?”陌影的话,让二月风为难了。若是陌影身上没伤,有美人相伴他倒是很乐意。可现在这种情况要带上她,慢是会影响计划……

  

  “风哥哥,放心。我绝不会给你添麻烦的。”陌影看出二月风的犹豫,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看向他。

  

  “可是——”二月风还来不用说反对的理由,陌影已没了踪影,脚边一只火红色的兔子正在蹭他。他看兔子后腿粉色包扎带,心中升起阵阵郁闷。

  

  这货竟是只兔妖,害他刚刚还小心翼翼的给她包所,生怕用了法术把她给吓着。她想变回兔子跟在他身边,为何不与他商量?

  

  “风哥哥,我身上的伤必须由它自己恢复。”

  

  “小影影,你咋不当一只小白兔子呢?这火红火红的颜色简直是存心抢我风头嘛!”二月风抱怨着,无奈的将红兔抱入怀中。

  

  已然被这只突然出现的兔子,弄得懵圈的二月风,并没有查觉到,不远处有人正往这边走来……

  

  第九章(作者/墨白)

  “来我这,你不怕?”王二躺在他唯一的一把摇椅上,悠闲地扇着蒲扇,闭眼睛晒太阳。

  “怕啊……”搭话的人说的轻巧,顺便扔了块烧鸡进嘴。

  “那还来……”王二没有变换姿势,却挑了挑眉

  “那你怕不怕我来?”来人玩味地看着王二,一手托腮,一手不停地在桌上敲着鼓点,凉薄的嘴唇翘着欠揍的弧度。

  “怕啊……不过,说真的,最近大祭司正在派人到处请你这闲散王爷回宫享福呢,我这小院天天的特别热闹,晚上睡觉都不怕了!”摇椅以恒定的频率晃动,不见一丝波澜。

  “那你还不搬家?”闲散王爷回到不以为意。

  “也是,今天“强抢民女”,明天踢了大护法家新开的酒楼,后天没准你又抢了皇帝的爱妃,没有什么是你怕的。”王二笑着摇了摇头,“不过话说回来,搬家,那谁替我喂狗,谁给我修篱笆啊!我还得谢谢你呢!”这回轮到王二露出欠揍的笑了。

  这些阵子,每次王二和这闲散王爷一见面,都是这几句对白。门口的旺财都能有模有样地配上几声狗叫,打打节奏。

  “怕不怕的,你俩这是打哑谜呢!”今天与闲散王爷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个白袍青年,一边往嘴里塞着烧鸡,一边瞪他们俩,仿佛嫌弃他们没营养的对话妨碍了他咽下美味。

  “大人说话,小孩儿都不许插嘴,更何况你这个半吊子的白面袋子!”说罢,王二摆弄着破蒲扇向那灰袍青年挥去。

  眼看蒲扇就要打到那白袍青年刚刚端起的酒杯,谁知那青年脚下微动连人带椅子向后轻飘飘地挪了三寸,优哉游哉地躲过了那蒲扇。

  “谁说我是半吊子!那就是他瞎了眼!”剔透的液体伴着阳光的味道倾泻而出,青年马上就要品尝到那诱人的烧酒滋味,可是端的向后仰去,栽倒在地,白袍也变成了灰袍了。

  “合伙欺负人!亏你们一个为人师表,一个是谪仙王爷!污言秽语,卑鄙下流!”那灰团子一蹦三尺高,两手叉腰,原本白皙的皮肤变得粉红,好想上去掐一把!

  可是那作恶的二人对此置若罔闻,继续着没营养的对话:“诶,赶紧告诉我,我的篱笆是不是你派人修的?”王二贱兮兮地扒着桌边,望着闲散王爷。

  “说不是,也是。”闲散王爷晃了晃酒杯,仰着脖子将烧酒一饮而尽。

  “呦,这云梦大泽除了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外,还有你谪仙府不知道的事情?”王二躺在自己的摇椅上,闭着眼睛扇蒲扇,漫不经心地打趣。

  “诶?这就不对了,我就知道,下一刻你会被……”闲散王爷故意拉长了声音。

  一道蓝色光圈落下,将看着闲散王爷的王二堪堪定住,那将说未说的话也被定在了王二的嘴边。

  “哟!”大泽幽闭”!不愧是云梦泽第一巫师啊,连这么繁复的封咒都使得出来!”闲散王爷夸张地睁大了眼睛,大声夸赞着气得发抖的灰袍少年,顺带还拍了两个巴掌!

  “哼!真想连你一起封印了!”青年粉白的嘴唇开开合合,赌气地拿起烧酒,往自己肚里灌,不让我喝,我偏喝!

  “嘿嘿!这辈子你就别做梦了,我这任何法术都抵御的体质,可是你亲手炮制出来的啊!”闲散王爷往椅子后一仰,两手抱住后脑,脚下微微用力,椅子一荡一荡的,好不惬意。

  可是他漆黑的眸子,有一瞬失去了光彩,那残忍的一幕是他这辈子的痛,要不是遭受剧烈的打击,自己也不会想不开不想做人,莽莽撞撞地跑去找大泽的皇家巫师将自己变成半妖,也许是慑于皇家威严,也许是看透了他一时莽撞,大巫师不肯见他。

  正当他蹒跚着离开巫殿之时,从柱子后面窜出一个长了毛的白面袋子,那面袋子偷偷摸摸地对他说,他最近刚刚练习了通灵法术,可以实现他的愿望。俩人一拍即合,虽然一个沮丧到极致,一个兴奋到极致。

  可是最后,他没有变成他向往的半妖,因为白面袋子半吊子的法术失败了,可是他也不再是单纯的人了,反而拥有了可以抵御任何法术的体质,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请问,王二家是这里吗?”

  正当气氛陷入尴尬,一道清丽的嗓音响起。

  灰袍青年和闲散王爷双双回头,看向门口的来人。胆量不小啊,被暗卫重重包围的小院也敢进来!还是,她压根就没发现?

  两人齐齐点头,频率相同。不同的是,闲散王爷嘴里还叼着烧鸡。

  “王二先生是哪位?”说话的是个捕快打扮的青年,活力四射,神采奕奕,眼睛里满是希冀!

  “他!”

  “他!”

  二人有齐刷刷地一手指向依旧被定住的王二。

  王二眨眨眼,承认了自己就是王二。然后有凌厉地看了看两人,意思,知道来找我的,还不给我解开!

  二人很默契的也朝王二眨眨眼,无能为力啊,他/我是半吊子啊!

  “王二先生,小生名唤弥生,奉师父之命,特来寻访先生您,并寻回师傅放在您这里的信物,完成师父心愿!”弥生双手抱拳,躬身一揖。

  王二不动。

  “先生,您是有什么不舒服吗?”弥生上前一步,不由关切一问。

  王二不动。

  “先生您……”

  “诶!小姑娘,王二这个脾气怪异的老头,经常装木头,不理人的,我们不要理他!有什么事不如问我吧,我什么都知道哦!”弥生正要再次上前查看王二,却被闲散王爷顺水拦腰拦下。

  弥生很是警惕,啪地打掉闲散王爷抚上自己腰的手,“凭什么说我是女的!”

  “我不仅知道你是女的,我还知道,你叫什么!”闲散王爷用王二的灰袍优雅地揩了揩手指上的油花,骨节分明的白皙玉指,虚晃过弥生俊俏的脸庞。

  “弥生,六扇门女捕快,之所以当捕快是因为你爹是捕快,你爷爷是捕快,你家祖传的职业是捕快。性格古灵精怪,爱女扮男装,师从王二的故友,善使快剑,轻功了得,打不过就跑路。十五六岁的丫头,长直发。偏爱青色。喜欢甜食。”

  闲散王爷说的饶有兴致,好像一只花蝴蝶,满场飞舞。

  “行了,行了,别显摆了,我们都知道这世上没有你谪仙王爷不知道的事情!”一旁的灰袍青年实在听不下去了,跳着脚抗议!

  “切,就算不用本王的网络,本王也知道,就看她白嫩的皮肤,刻意压低的嗓音,还有手指的大小,还有那玲珑有致的身材,本王既不聋也不瞎,为什么看不出来!”闲散王爷用关爱残障人士的眼神望着小面袋子。

  “你!”

  “你是谪仙王爷?”弥生面露惊诧。

  “嗯哼!”闲散王爷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了,得意地不行。

  “请恕小女子无理,小女子奉家师之命,恭请王爷回宫!”弥生倏地躬身,反手一个突袭,小擒拿手如蛇出动,随手而上。

  眼看就要被擒住,闲散王爷的手臂如无骨一般软滑,轻轻松松地躲过弥生,双手抱肩站在一侧,歪着头看着弥生。

  “哈哈哈……”灰袍青年捂着肚子,笑弯了腰,“该,让你耍帅,人家原来要抓你!”

  “姑娘,你是抓不住我的,不然这事也不会拖这么久。”闲散王爷负手而立,一瞬间,皇族威严压得弥生喘不过气。

  “不过,我要去一个地方,会一个人,可能有重大的事件发生哦,你可以和我同去哦~”说着还向弥生眨眨眼,一副流氓相,仿佛刚才的形象都是幻觉。

  弥生看着地面灰黑的泥土,略一思索,旋即抬头,一抱拳,“恭敬不如从命,失礼了!弥生愿随王爷前去。”

  “走着!”

  弥生整了整配剑,白面袋子整理了一下衣袍,跟着闲散王爷施施然登上了门口早已停稳的马车,丝毫没有看身后的角落里,那躺着的七八十具尸体。

  此时的王二如风中柳絮,心境残破不堪,倒是给我解开啊!伴着死人,好害怕的啊!

  不过,没多久,王二的视野里又出现了一辆马车,无视他的僵硬,二话不说,把他扛起就走,扔上了马车,跟随者闲散王爷一行人的马车而去。

  众人的马车行了三日,终于在绿茵茵的草场停下。

  闲散王爷让众人下车休息,自己却兀自像一棵树下走去。

“疯子,别来无恙啊!”

第十章(作者/王二)

亭亭华盖一般的大树,既粗又壮的枝干和浓密的树叶,长成了伞形,一个粉衣卷毛公子斜倚在树边,嘴里叼着一根新鲜的芦苇杆,唇边露出玩味的嘲笑,他一手枕在后脑勺,一手半压着一只火辣辣的兔子,半是抱怨半是恼火地说:“王爷,你来得太迟了,再晚一会,我可要把兔子烤了。”

闲散王爷墨白脱下水墨长袍,接过递来的兔子,细细抚摸了一遍,然后把它包起来,对着粉衣公子点了点头说:“就是它了,幸好是遇上你,如果不是我急着要赶去完成大事,我定是要与你好好聚聚的,你准备去哪?不若与我一道?”

粉衣卷毛公子摇了摇头,低笑着说:“你那边的…我可不敢招惹。咦,先生…唔…”他忽然住口不说,看着墨白,后者被他火热的目光灼伤了眼,怀抱的兔子不禁紧了紧,扯开话说:“不去就罢,有事再联络。”不等粉衣卷毛公子回应,便转身向后走去。

粉衣卷毛公子正是前几日在绿翘镇与缪四儿大打出手,并在英十八围追堵截下顺利逃脱的二月风,无意中救的兔子精,居然是墨白的禁脔,前脚刚把兔子精抱进怀中,后脚便遇到王爷的暗卫,于是便候在此处只等王爷到来,把兔子精送还出去。

他盯着王爷远去的背影,忖道:“这两辆马车上人员如此复杂,是始料未及的,既有小卿交托要去营救的王二先生,也有他唯恐逃至不及的英十八,更有号称捉遍天下魑魅魍魉的弥生,真是让人头大。不若等到小卿前来,再与她商量。唉,何必趟这一趟浑水呢?”

首尾相隔甚远的两辆马车终于在草场汇合,各自的人马也归了建制,怀抱心头大爱的墨白吩咐手下就地取材,砍伐树木,搭个简易行军梅花营阵,遂把其他人也都聚拢在一起,升起熊熊篝火,是要商量什么事情,却唯独把王二落下。

此时的王二不单单是全身僵硬,身上还被绳索捆住,从胸腹开始,穿过腋下,绕到大腿根部,在颈部打个结,拉到背部,打成一条不可言说的谜之诱惑结。三日前还一团和气的,不知何故,便遭了这等惨变和折辱。他蜷缩成一团,似是睡过去,没有言语也没有动静。

一个全身披甲的暗卫掀开马车帘子,拿起手中的火把,往里探头看了看,撇了撇嘴,喉部不住的跳动,便把一口浓痰吐到地上,语气不善地说:“还是座上宾?我呸,这些南柯国人忒无耻了,也就王爷把他们当成宝,实在是要指望他们为大王复位,不靠我等勋贵武将,何能成事?你说是吗?”他转头对另一个暗卫说。

另一个人点了点头,说:“极是,不过这趟出来,倒也是有所收获的,这些奇人义士,除去名不副实的,你看那个举止充满光华的巫师,这些可原本只有陛下才能指挥得动。”

火把暗卫放下帘子,与同伴走到马车旁的篝火前坐下,望着梅花营阵里冲天火光和欢声笑语,心中更是不忿,说:“就只你我这般命苦,要来守着这个死人。”

“算啦,也就是今夜轮值,等得明日,找大王说说,像你我这样的贵族,怎么可以做这下等低贱的事,还不如在前掠阵,顺手宰几个流寇马贼,给你我的功勋簿上添几笔,回了国也好加官进爵。”说完,哈哈大笑。

火把暗卫也跟着发出震天价的笑声,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浑身散发出阵阵豪气,挥动着手中的火把,指着不明所以的深沉黑夜,说:“那些奸臣乱佞等于土鸡瓦狗,根本禁不住第一阵的冲锋,要杀就要跟着我去前锋军,突入国都,大杀特杀,大王肯定不会在乎那些下贱平民,趁天赐良机,一朝就可以做到顶点,说不定还能捞到王爵,福荫千秋万代。”两人越说越兴奋,浑然不知有人悄悄潜过来,站在后面,看着二人欢蹦乱跳,火舞龙蛇,那人皱了皱眉,歪着头,似是在思索什么,回头从后摸进了马车。

透过跳跃的光影,那人双眼如同天上星辰一般,熠熠发亮,似是慢慢习惯马车中的黑暗,看清了里面的情形,轻呼一声,悄无声息地扑倒在王二身上,急声轻唤:“夫子,夫子,您怎么了?”语调中带着些许哽咽,只见那人并起双指如利刃,剪断了牛皮绳索,将王二放平,双手散发着浅白色的光芒,轻抚王二的胸膛,只一会,王二紧闭的双眼,眉目轻颤,便要从中醒来。那人霍然站起,想起夫子是如何遭受得苦难,就要转身冲出马车,先把守卫打晕,然后施与暴虐手段,定要把夫子的惨状,全部加诸到敌人身上去,刚想要动,王二用手拉住了那人。

“小卿可以出师了!”王二睁开眼睛,精光爆射,一层叠一层的绚丽神光从眼底溢出,旋即重还正常颜色,他露出久违的笑容,对那人说:“我在路上丢了不少符号,你都能一一解除,虽然用了三日,但总算是来了。”

“夫子,你为何要拿去尊贵,甘受羞辱,只为对我的考核?”小卿伏在王二身旁,耸动双肩,像是在轻声抽泣。

“傻丫头,不如此这般,你哪会成长?”王二悠悠地说。

“夫子,小卿好害怕,自从大师姐云游诸国后,我又不常在你身边,受了小人的欺辱。”

“没事没事,吃得土中土,才好啃烧鸡。虽然英十八的大泽幽闭是半吊子水平,一个不留神,也够我喝一壶了,到现在腿还是废的。好了,别去打扰他们,你背我回绿翘镇。”

“不行,我师受欺凌,心痛在我身,我要出口恶气!”说罢,跳下马车,这个响声,终于惊动了守卫。

王二听着外头的闷哼惨嚎,拿掉绳索,抚平皱巴巴的衣襟,揉了揉腿,想起前几日,不明来历的信,联想起花间小王爷的这番举动,心头一阵不安。

很快,便听到英十八特有的半是慵懒半是尖刻的嗓门:“来者何人…来得正好…都闪开…好强的妖气…不要跑…”纷纷扰扰的脚步声由远至近,马车帘子被快速翻高,小卿抓起王二的肩膀,把对方背在身后,欢快地说:“夫子,坐稳了,我们回家喽~”显然经过打斗,一扫胸中恶秽。

王二趴在小卿背上,从马车出来,抬头看去,只见火光冲天,四下里躺了一地的披甲暗卫。他对小卿竖起大拇指,随后便沉沉地睡去。

小卿对着某个角落喊道:“别躲啦,跟我回去吧。”

只见断壁残垣后面,抖抖索索地站起个人来,只见他头上顶着件女人的红肚兜,怀里抱着桃木剑,一张瘦脸满是鲜红淋漓的朱砂汁,手里的黄裱纸也用朱砂水写满了符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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