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夏官营读书的时候,正赶上文革中的文化空白期,几个样板戏充斥了全国的电影银幕。后来,形势慢慢地有所松动,一些老影片通过不同的渠道和方式回到了人们的生活中。那时部队大院放电影多在大操场,逢演电影时,我们早早就拎着凳子去占位子。银幕前面的多是家属小孩们散坐,放映机两侧则是整齐的军人队列。电影放映前,警卫连、战勤连、通讯连等连队之间还会有一阵互相拉歌。去晚了没有位子时也可以坐在银幕背后“看反面”。有时候看一场是不过瘾的,司令部操场这边演完了,马上往后勤部操场那边跑,还能赶上后半场。天冷的时候或下雨天电影就安排在大礼堂放映。在礼堂看电影要凭票入场,我们政治部小孩手中的票都是比较宽裕的,时常会连看两场。当然,最吸引我们的还是内部影片。吴翔同学和庞军同学的父亲在兰空文化部工作,庞军的父亲更是直接分管俱乐部和放映队。我跟着他俩蹭了不少电影看。记得第一次是在电影开演之后我们被悄悄放进礼堂,摸黑坐在最后一排看《柳堡的故事》。《中途岛》和《三本五十六》是在放映室里通过放映口看完的。有一天夜里快十二点了,吴翔把我从睡梦中叫起来,我们跑去文工团排练厅,对好暗号之后,庞军给我俩开门,发现排练厅里面几乎坐满了人,那天的电影是《农奴》。每次看内部片时,我都大气不敢出,生怕被人撵将出去。看完后,兴奋不已,又因他俩强调不能告诉别人,以免暴露,又憋的好个难受。
放映苏联电影《解放》前,庞军告诉我,这次恐怕看不成了,连级干部才能入场,把门的都是排长。放映《解放》那天,我和宋林兵等人通过暖气沟钻入大礼堂的后台,爬到舞台顶部的灯箱处躲起来,准备电影放映时从灯箱口处观看。因为听说仅上集就要四个小时,我兜里还揣个馒头预备着。那时心情是很紧张的,不是因电影情节紧张,而是怕被战士搜出来紧张。结果在放映前真有被搜出的孩子,搜出的后果就是在银幕前站成一排,让放映室的射灯来个面部特写,然后被“驱逐出境”。我虽然没被搜出来,但也被吓得再没敢探头一次。夜里回家,弟弟问我电影情节,我哪知道呀,几个小时一直躲在棚顶上紧张呢。
参加工作之后,我特地去影院坐了一个通宵,看了电影《解放》,算是补课了。
下乡后,一听说大院放有新电影的消息,我们心里总是发痒,总琢磨着如何往回跑。记得一次大院上演《斯特凡大公》,我们下午扒货车回家,那是我第一次扒车,紧张的要命。看着他人像铁道游击队一样轻松攀上,我狠狠心,竟也爬了上去。看完电影夜里乘火车回青年点,我们又成功的逃了票。第二天别人在地头大讲电影故事,我则使劲儿炫耀自己的扒车经历。毕竟,这一来一回,都是我生平的第一次。
现在我们的条件好多了,看什么电影都不用钻地沟和扒火车了,尽管票价稍高了一点,但还在我们可承受的价位之内。况且看电影时还可买一桶爆米花、一大杯可口可乐,边吃边看。影院有空调替你调温,坐在柔软的坐席上,再不用担惊受怕。但我怎么也找不出当年看电影那种感觉,那种刺激与快乐。
前些年,同学们张罗回兰州相聚。我曾提议,回兰州一定住在夏官营,一定要在大礼堂看一场电影。谁知,响应者寥寥。看来,时间虽没有抹去我们的记忆,但岁月还是改变了我们的乐趣。
或许,这就是生活,这就是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