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文诚〈孟子〉学习笔记479,11-8-4,告子章句上8-4》
【"梏之反覆,则其夜气不足以存;夜气不足以存,则其违禽兽不远矣。人见其禽兽也,而以为未尝有才焉者,是岂人之情也哉?"】
今天是丁酉年庚戌月丁酉日,九月十八,2017年11月6日星期一。
上一节,讲解了大方案的特点是容纳失败,而不是"只许成不许败"。容纳失败是因为胸怀大志,心中有所追求,要去往那至善之地,这样的愿景触发人的动机与行动。狄尔泰说:将什么作为未来的目标,决定了过去的意义。
这一节,孟子继续讲解失败,进一步直陈失败原理。前面说,方案是大方案,不是个案,现在,就连这个失败都是大失败。大到什么程度呢?人没了,剩下一人形禽兽。所以,这个失败原理也不简单,是一个大原理。
反复,是辗转更迭的意思。
孟子说,"梏之反覆,则其夜气不足以存",意思是说,白天的所作所为,反复地搅乱,夜里滋生的那点善念就不足以保存下来。
这是源头。
后面再讲的都是演绎,顺着推,具有一种结构驱动下必然的趋势性,所以,抓住源头,就可以预见未来。
黑格尔说,发展是回溯。
本源的问题是:失败于什么呢?回顾其源头提出的问题是"虽存乎人者,岂无仁义之心哉?",就说在人的身上,难道就没有仁义之心吗?由此可知,这个失败原理的中心议题是"仁义之心"。失败的原因是"放失其良心"。
良心就是指仁义之心。不是指空荡荡的一颗心而已。
这是关键。
仁义之心和心不是一回事。
心是一种功能性的概念,不存在是非善恶的价值判断和取向,仁义之心则是本体论意义上的词语,即人性本善意义上的良心。
功能性的心有三个属性:虚、灵、不昧。虚,是指未有倚,然后可以倚;灵,是指有所觉,不论善恶都觉;不昧,是指能记忆亲切,凡是记忆亲切的必不昧。
功能性的心有两个作用:具众理,应万事。具众理的意思是说,即使未必就是理,也采取"拿来主义"的态度;应万事是说,所应得失亦未定。
功能性的心,大体说来只是无恶而能与善相应,但是,却又做不到必然性的善。
仁义之心呢,就是必然的仁义而后为良。
所以,夜气不足以存,并不是说只有晚上宁静时分才能滋长和蓄养善念。夜气的对面是昼气,难道说昼气就都是伤天害理的恶气吗?太扯了。
夜气、昼气,首先,都是气;其次,都是天理流行;最后,气是贯通一气,夜气、昼气只是人为划分以作说明之用的。
那么,孟子说"夜气足以存仁义之心"该怎么理解呢?
这是针对已经"放失其心"的人说的。说到夜气,已经是针对"病人"说话了。
现在清楚了,夜气昼气本质上是贯通一体的,过而不可留,生而不可遏。提到夜气,直接针对的是"放失其心"的人而言。可见,人能存能养的,只是心。所以,孟子说"我善养吾浩然之气",马上跟着说:"集义而已",不是集气。
所以,跟孟子学的不是气功,而是心性之学。不是养气,而是集义。
如此,后面演绎的部分就简单了:"夜气不足以存"的、"放失其心"的"病人",白天的所作所为把仁义之心砍伐一空,晚上滋养了一点善念,第二天白天的所作所为又砍伐一空,如此反复,作出的事情越来越像个禽兽。别人看这个人就不是人,跟禽兽一样,就说是这个人的本性如此。难道这是人的实情吗?
【学习参考书目】
《四书章句集注》朱熹著
《张居正讲解<孟子>》张居正著
《资治通鉴直解》张居正著
《读四书大全说》王夫之著
《孟子正义》焦循著
《孟子与滕文公、告子》南怀瑾讲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