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雨飘飘——纸船

盛夏的天气就是变换不定,白日里还是日光灼灼,嗮熟了马路,烫伤了双脚,焦灼了心情。黄昏的时候雨一直下着,时大时小。时紧时慢。雨滴敲打着树木花草,庭院屋檐。时而急促,时而和缓的雨声,让这个夜晚颇不宁静。

本想听着雨声入梦,怎奈一阵比一阵潮湿的空气,慢慢的将这屋子填满,慢慢的浸侵我身,湿热难耐,心里开始烦躁不堪。夜晚,应该是宁静的,心,应该是休憩着。此刻,窗外的雨声不停,梦跑得无影无踪,思绪倒是越发的活跃起来。

记得小时候,就爱雨天,喜欢那泥水里溅起的泡泡还有雨后那一汪水洼,折一个纸船,装上梦想,放到水洼里,再用手撩动浅浅的水,让纸船快点驶向彼岸。奶奶知道我的心事,她说:好好学习就能走出这片草原,去城市里过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好日子。后来,我的梦想和奶奶的愿望都实现了,可又觉得这明亮的楼房却没有泥坯盖的茅屋通透舒心。柳暗花明的公园里那一湖碧水也没有茅屋门前的水洼亲切温暖。每逢雨天,就会常常思念那一汪水,那一艘纸船。

雨越下越大,湿热渐渐退去,一抹离愁别绪强烈的涌来,儿时和我一起放纸船的伙伴们,现在还有谁能想起那雨过天晴之后的小快乐?那时候家里都很贫穷,一个作业本正反两面用,用过之后还要急急的被长辈们拿去卷烟,所以折船的纸就很奢侈了。每到雨后,想折船,就哀求奶奶,给几页纸,有时奶奶心情不好,绝不会给的,妈妈也不敢言语,我就偷偷的抹眼泪,一次被邻家小表哥发现了,他一句话没说,跑回屋子了,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本书,在最后面给我撕下一页,让我折船 ,我高兴的手舞足蹈,那还管这是谁的书?什么书?认真折好纸船,就和表哥跑到门前的水洼去放,我在此岸,表哥在比岸,来回放几次,纸船就成了泰坦尼克号了,玩到兴致勃勃,表哥就再撕一页书,再撕一页书,大约放了十几只船的时候,被舅舅发现了,表哥被鞋底子打的全身都是鞋印,我被罚站,双腿发木 却不敢吭声,舅舅是真的怒火冲天,因为那是他借来的一本《三国演义》。舅舅心疼到几天不吃不喝,我和表哥就默默的跪在地上赎罪。后来,再后来,我和表哥一天天长大,我的梦想实现了,是表哥帮我,陪着我实现的。我上大学走的前一天,下了一场雨,不大,水洼的水,刚刚能放纸船,表哥和我每人折了一只,我在此岸,表哥在彼岸,两只对开的船,在我们荡起的涟漪里,在我们无言的注视中,缓慢的荡向对岸……

我在大学,表哥在部队,他给我的最后一封信,是一只折好的纸船,船上写满我俩的名字……不久以后,表哥在一次扑火现场,为了救人,牺牲了……三年了,我毕业了,分配在城里工作,我回家去看舅舅,给他买了一套《三国演义》,我发现他那自制的书架上,那本被我和表哥撕了的书,还摆在那里。表哥的墓地就在村子的后山,这是舅舅要求葬在这里的。我独自在表哥的墓前,旁边刚好有一个水洼,我拿出表哥给我的纸船,放在水里,纸船自由的飘着,慢慢的飘着,有风吹来,它在水面旋转,旋转……我知道,我在此岸,表哥在彼岸。

夜深了,雨还在飘落。飘落吧,就这样飘落,这触碰世界的声音,将会演变成一首心曲,或温柔,或委婉,或激昂,或豪迈……总之它会汇集成湖,然后再被雨滴弹奏出的曲调,轻轻的荡起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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