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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今天的人穿越到杜甫的“三吏三别”中,可能会慨叹一句:这盛唐不如我愿啊!
今人回看过往历史,往往会陷入两个极端,一种是不断美化,盛唐、贞观之治等等,一片歌舞升平,放眼望去,全是好的,都该继承的。另外很容易陷入悲观中,没有一个好人,所有文字里只能读出吃人。其实读古人的文字,可以反思现在的生活。是否所有人都水深火热,是否又所有人都不愁衣食,安居乐业呢?不论时代怎样变迁,“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是很难改变的。有朱门,也有冻死骨。
“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想想便很美好,古代的院落,再将古代的建筑植入进去。
同理,“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这也是真的。“笙歌归院落”,熙熙攘攘一大群人中,有小姐也有丫头,只是多数时候,我们会将自己带入成小姐而已。
这是杜甫的好处,他把镜头给了生活中那些流离失所者。他让你不得不将自己变成那个养蚕人,去感知那些痛苦。而这也是杜甫的伟大处。他在诗歌这个题材里,大刀阔斧地开辟了一个新的天地,个人情绪之外还有生活的各个角落值得书写。从诗歌角度,那些如今看来都十分白话的汉字,组合起来依然是朗朗上口的。读起来残忍,却可以一直流传下去。一个诗人,做不了什么,作为一个旁观者,他只好把看到的这一切写到纸上,让后人记住这些本不该遗忘的人,让他们不再只是历史的文学的过客。
很多文化中讨论死亡都会有这样的观念,人有两次死亡,一次是肉体,一次是记忆。当人间不再有你的记忆时,你便彻彻底底死亡了。家人之外,诗人是另外有魔法的那个人。
最后再来看这首诗。这是一种电影手法的写作,在急促短暂时间里,诗人亲眼目睹了一场悲剧。他先是看到有吏夜抓人,老翁翻墙跑了,老妇出门看。小吏有多愤怒,这老妇哭哭啼啼地就有多悲凉。她只能为自己的人生辩解,不知是对着这眼前根本不会懂他的吏,还是对着贼老天。她说啊,我已经有三个儿子都送去包围邺城了。一个儿子还活着,送信来,两个儿子已经死在了战争里。能说什么呢?活着的人苟且偷生吧,死的人只能那样。家里实在无人,只有尚在喝奶的孙子,那儿媳妇也是因为这孙子没被抓走,但是进进出出连一条完整的裙子都没有。我虽然没什么力气,就让我去吧。还能做做早饭。结局,天将明的时候,诗人与回来的老翁道别。老妇已经被抓走。
唐诺在《尽头》中曾写过一篇《摆摊的写字先生卧云居士》,讲的是一个不识字的农妇请一位先生为他代笔一封家书,她啰哩啰唆事无巨细讲了很多她要说的事,其中之曲折婉转是一篇短篇小说,但是落到纸面是就简短几句话。唐诺想表达的是中国文字对记忆的删减,诗歌自然而然消失掉了很多世界,这是它的局限。“生命现场有更多笑不去的艰难,有更多人本质的、躲不开的,无法借由某种文字诡计文字烟雾化解的硬生生限制,人整个地暴现其中,揭示着人终须面对的生命处境及全部真相,所以卡夫卡更多是琐细的机械化的。”
借由这样的思路,再来反观《石壕吏》,你会开始想象杜甫没写的那些东西。这是诗歌的意趣。唐诺要表达的是小说在填满,在占据更多空间,试图将我们的生活全部落在纸上。当然这一切都会是徒劳,语言总是局限的。不同语言的局限又不一样,即使同为中文,方言与普通话,文言文与现代汉语都是有着无限的差距。同样有的语言可能会更加适合表达一种状态、情境,有的则是更加准确如科学一样。但是人有想象,这是诗歌可以带来的快乐。字数少,传播快,但是意味丰富。
而《石壕吏》是杜甫三吏三别中的一吏,还可以读读《新安吏》《潼关吏》《新婚别》《无家别》《垂老别》、人家的悲苦幸福是写不尽的,但总能在这些伟大的文学中找到贴合当下的一些东西。他们帮助发声的不仅是古人,还有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