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凿井而饮,耕田而食。
帝力于我何有哉!
我在这里出生,也在这里长大,如果不出意外,我也将在这里终老。正所谓生于斯,长于斯,死于斯。
我吃着这片土地长出来的粮食,喝着这儿的水,呼吸着这儿的空气。
这个地方有一个名字,它叫小山村,这里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这里的人不知有汉,无论魏晋南北朝……,不要多想,这里并不是靖节先生笔下的桃花源。人们不知有汉无论魏晋,并不是因为先世为避某时乱,来此绝境与外人间隔,而是因为他们和我一样,是地地道道的面朝黄土背朝天一颗汗珠摔八瓣的农人,是胸无点墨目不识丁的山野村夫。
我猜想,很久很久以前,这里只是一片荒野,山上有林,林中有鸟兽,山下有河,河里有鱼虾,河岸边芳草鲜美,落英缤纷,这里的水很清,天很蓝,云很白……。请恕我山野村夫,想不出华丽词藻来描述它的秀丽风貌,就用‘一片净土’四字来概括所有吧。
后来的某一天,有一个人走到了这里,累了,于是就靠在一棵大树底下歇息,然后他突然就喜欢上这里,也不知是喜欢这里的山还是水,或只是喜欢这里的日落,于是他把根就扎在了这里。
原本荒凉的旷野,就这样在那一个日落黄昏,飘起了一道炊烟,从此印证了它的存在。
然后又经过了很多年,每一年都有人走到这里,停在这里,扎根在这里。炊烟从一道变成了两道,三道变成了四道,最后成了现在的很多很多道。
于是开始有了这么一个小小的村庄,在这里不为人知的延续着,一年,两年,十年,一百年……。它匍匐在这群山之中,如同一只潜伏爪牙的猛兽,用树木伪装,用河流掩盖气息。
它无声无息的潜藏着,等待着,可它等待的是什么没有人知道。至于它是如何走到现在,那可能有些说来话长。我想曾经定然有人对它知根知底,可现在,那些人大概早已化为尘土与它同在了。
这个小村庄很神秘,我对它知之甚少,而它对我却了如指掌,我如同一个赤身裸体的孩童站在它的面前一般,毫无隐私。我如何来到这个小村子,我如何呱呱坠地嗷嗷待哺,我如何阑珊学步咿呀学语,它都一清二楚。
它如同一只潜伏于山林的虎豹,而我像一只无知的羔羊,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开始就潜伏于此,而它一双眼睛却早就盯上了我,它看清我的每一次抬首,每一个回眸,看清我迈出的每一个脚步和每一个转身。
它就是以这样的形式存在,从无到有,悄无声息的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一个角,就如同我这样,一介山野村夫,悄无声息的存在于这茫茫群山之中的小小村落。
如今我与它和睦相处,一同生活在这连绵起伏的群山之中。虽然我和它对于这个世界而言,不过是沧海一粟,然而,我们的存在自有我们存在的意义。
蓦然回首,才发觉我已经在这里生存了几十年,可一直以来,我都没有看清它的样貌,此时惊觉,其实它举手投足以及一颦一笑间,都是那样的娇美动人。
我怕老来多忘事,记不住它的淳朴善良,记不住它的音容笑貌,因而我要趁时光未老,以一介山野村夫拙劣粗浅的笔墨来描绘它,记录它,记录它的一花一草,记录它的春夏秋冬,同时也记录我这个山野村夫与它之间的喜怒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