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杨军
在南京读了这么长时间的书,还从来没有去长江大桥玩过,虽曾目睹过它的风貌,但都是在回家或来宁的火车上看到的,偶尔去江北浦口校区,也只是坐在汽车里,从未下来过,都是匆匆瞄一眼,难以看个尽兴,每每这时,心里颇觉遗憾。于是我趁着国庆假,独自一人在鼓楼坐公交车去了南京长江大桥。
公交车在南桥头堡站点停下,我随人流下了车,一眼便看到了高大雄伟的大堡,堡顶端是红色的旗子状建筑,明显打上了时代的痕迹;桥头上的雕塑也很有时代特点,大都是气宇轩昂的工农兵,从夸张的动作和表情上可以看出他们单纯而又坚定的信仰,看出内心无比饱满的工作热情,这种艺术虽然过于追求典型,但在现代这个多元化的社会里,看到这种夸张的艺术品时,心里不但不反感,反倒觉得备感亲切,使人心头产生一阵莫名的感动来。才几十年的工夫,父辈们热衷的事物已经俨然成了一幕遥远而又神秘的历史,我们这一代没有经历过的,仅仅通过像桥头堡之类的带有那个时代特征的事物,竭力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努力感受和欣赏着它们,竟觉得过去的事物原来对我们的精神具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其实我们已经把它看作历史了,似乎已经尘封的历史,令人震撼。
我原本想到江边溜达溜达,我想如果能站在长江边上凭风远眺,那一定会别有一番风味,可我却没去成,下到桥下要买票,我竟发现自己身上带的钱不够,只能走上这“天堑之虹”,在桥边俯瞰长江。起初我在桥东侧的行人走廊里手把着栏杆俯视,在桥下江堤南边有个小公园,稀稀落落地散布着几对恋人;靠近江边的是一片小树林,是柳树,但不是西湖畔的垂柳,这种柳树我并不陌生,在我老家河南农村堰塘边上或斜依着的或俯伏在水面上的随处可见,它的枝条不长,张牙舞爪地生长着,比垂柳少了几分妩媚,却多了几分充满生命力的野性。在水边上有几个垂钓的人,他们有的正将钓到的鱼从鱼钩上取下放进鱼篓里,有的正在往水里下钩,有的平心静气地等待着,有的只是赋闲在一边观看。远处是码头,有大货船正泊在江边等待上货,高大的船体看上去气势不凡,很是雄伟。
我正看得兴致正浓,突然有人来到我跟前叫我,我转过脸去,看到了一对恋人,叫我的是那个小伙子,原来他是想让我帮他们拍张合影,这种成人之美的事我当然愿意做,就欣然地接受了他们的请求。小伙子把数码照相机递到我手里,就匆匆忙忙地跑到女朋友身边搂着她的肩膀,很亲密很开心的样子,我起初把相机横着拿,小伙子就提醒我竖着拍。我将镜头调整好后给他们喊了一二三,快门一按下,小伙子就赶忙跑过来看效果,很是满意,笑着连声道谢,随后携其女友往前逛去了。
桥面上过往的车辆很多,不时地发出呼呼的响声。游客们过马路时都要费好长时间,要等到车辆稀少的时候小心地往马路对面走。我在喧嚣的车辆中间躲躲闪闪地穿过了马路,样子肯定很滑稽,旁人看来会发笑的,可当事人却着实紧张了一把,生怕疾驰的车辆把自己吻了。
在大桥西边的走廊往下看,南边照样有个小公园,有一道并不很高的围墙将公园和江边的小树林隔开,围墙是围不住游人的热情的,我亲眼看到有两三个游客翻过围墙到江边上玩,满怀着对长江的热爱之心。水边有人在镇鱼,那里架着一架镇鱼用的网,这种网我家乡也有,可没这么大,这种网大多用两个长长的竹条呈十字形交叉着分别在四个竹条头上绑上一大块四方网纱的四角,把交叉点固定在一根长木上,然后利用杠杆原理做个木架,以实现轻易地下网、起网。我刻意数了数,水边共有三架网,就在网附近有一条小河汇入长江,也许是在这三角地带鱼多吧,所以三架网四平八稳地守侯在这里,等待着某些不走好运的鱼儿到来。网架很高,用结实的木头建成,突兀在水中,有简单的木梯从浅水处通往架顶,我看见有个网架上男主人将翘杆往下压了压,但并没有起网,而后又走到一边去弯腰做什么,后来复又大步流星地走了回来,我简直依稀听到他脚下的木架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在我这个角度看,水边的江面上波光粼粼,这鱼网,这主人,这游客,这江畔的树木,都被掩映在了一片神奇的光辉之中,想必是美丽的黄昏到了,可我明确地告诉你,这是下午,这是你在下午看到的迷人景象。
我独自一人沿行人走廊朝北桥头走去,一路不断与游人擦肩而过,我还看到有一群上了年纪的老太太骑着自行车集体健身,车把上还插着红旗,排着长长的队伍浩浩荡荡地从走廊里驰过,看上去令人备感欣慰。我还看到栏杆下桥体的边上有一个坏了的灯架,里面被哪个淘气的孩子放进了一把扫帚的梢,把没了,就一大把竹梢,蓬蓬松松的,宛若新新人类的新式发型,看上去很有创意。
终于走到北桥头了,看到了高大的北桥头堡,它和南桥头堡没什么两样。手扶着栏杆往下看,居然看到了一大片芦苇丛,江风吹过,芦苇花便轻轻地摇荡起来,让人看了心旷神怡。一个小孩绕到芦苇丛边,回过头来仰视着爸爸,好象还说了些什么,只见爸爸走上前去折了一支芦花递到小孩的手里,小孩的脸上顿时现出纯真而又幸福的笑容。从这里看江面,正巧取了个四十五度角,在摄影师的眼里,这可是个最美的视角,任何事物只要从四十五度的角度去看它就能发现它的最美来,因为这个角度不仅能看到事物质的美,而且还能看到事物的轮廓美,美处都呈现在了你的眼前,你还能说不美吗?就在这个角度里,我看到了一艘艘轮船从江面驶过。有一艘货船缓缓地、慢条斯理地开了过来,里面装载着细沙,想必是运到什么地方建造大楼的吧,它走得太慢,老半天我才看它钻到了桥下。还有一种甲板和水面相平的长船,不知是作什么用的,我看见有人赤着脚在甲板上从这头走到那头又从那头走到这头,甲板上则漾上了很多江水。论速度,还数那种小些的船,大概不会用于装货,象是载人的小船,很轻快地在江面上划过,竟象一条没分量的鲢鱼。
在回来的车上,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其实在从大桥南头步行到北头的时候,应该用步子量一量,看一看我曾向往多时的南京长江大桥究竟有多长,虽然会很累,但那是一件多么有意义的事呀!大桥,下次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