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赶八点钟的卧铺,望着天,无风无雨,只有云海卷起的几朵涟漪。
昨天晚上收到家人的信息,说姐夫走了。
作为亲属,我感觉自己更像是一个旁观者,岑寂的夸张。当然也没有想到。或许是我们之间没有直接的血缘联系?
“啊,因为什么呀……”
“心肌梗塞,早上九点走了。”
突然间话筒旁边的空气膨胀的令人哑口,我只能对着手机唉了老半天。
我这个人不大喜欢跟别人打交道,特别是那些被认识的亲戚们……
因为姐姐要介绍姐夫给我们认识,所以她打算下午邀在必胜客吃顿饭。那天淅淅沥沥下着雨,必胜客人不多,七八张空桌子,挂灯里面囚着橙色的光,服务员也很闲,有的在收银台夸张地比划着手,笑得很开心。他来了,收起了薄荷色的长柄伞,把伞往下坠了坠,啪哒啪哒,外面的水一滴滴从雨伞滑落,习惯性的在门口的吸水毯上剌了两下鞋之后,挤出笑脸低头哈腰朝我们走了过来。
简单的板寸头,一双和蔼的小眼睛,很小但还闪着光,不留胡渣的下巴很圆,嘴角挂着一颗不大不小的痦子,被啤酒肚撑的很紧的衬衫,下面几颗扣子总感觉要爆出来,肘间总是夹着一个矩形纯黑皮包,虽然长得并不那么好看,但是浑身上下干净利索,无论怎么看让人都感觉很舒服,非常经典的小老板造型。
这是我第一次跟这位姐夫见面时的场景,很幸运,我还能记着一部分。
之后,我除了过年过节,就没怎么见过这个姐夫了。
现在想想唯一值得我回忆的或许只有那一顿饭了……
太平间的空气无论什么时间都很潮湿,许是一滴滴的眼泪推着湿度计上的指针,一格一格往上挪。妈妈本来不准我进去的,后来爸说进去吧,总要去的,然后我就混着进去了。一堆伏肉被拥了出来,姨妈们跟姐姐靠在一起,她已经哭的没力气了,蜷腿瘫坐在太平间的白瓷砖的上,地下室的瓷砖凉的很刺骨。左手死死抓住床架,嘴里念叨着什么,我听见的是抱怨,只有抱怨。
床架被工作人员推进了火化室。
门关上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爸爸跟几个靠墙抽着烟的姨父们商量着什么,不过不一会就被赶出去了,说是不让吸烟,我一摆头,看见旁边有个立式的垃圾桶,上面的灭烟灰缸上攒了不少烟蒂。
逝者安息。
回家的路上,车里的空气像灌了铅一样压得我不敢发一言一语。“等我老了……也别给我安排养老院,直接安乐就好了,省得……”
“说啥呢!别说那些没用的!”其实我蛮想听下去妈妈怎么说的,可能是出于忌讳,姐姐打断了妈妈的发言。
这类话我妈在家里说过不止一次,每次都被我姐打断,无一例外。我没想过姐姐能认真听完妈说完这句话,今天过后,她应该更不想听见了吧。
车上我仍旧一言不发,从早上忙到晚上,太阳已经下山,不过天边还存有余光。车前发动机发着喑哑的声音,载着一车断魂之人。阴阳两隔,着实可怕,阳世之人那段与至亲不见时间期限,太长太长,让人等得太恐惧;已故之人,只怕是担心那份思念有没有些许变味。深海之鱼,生于沉寂,终将归于沉寂。
盛崖余说“我一直不去回忆,因为每回忆一次,我的心就痛一次” 这类被贴上封条的话题,很多人敬而远之,可是不去了解,怎会珍惜。
此文献给,我那些已逝的亲人们,祝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