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跟李姐姐去川大散步,碰到毕业同学卖书。我买了一本几米的《星空》,十五元钱。李姐姐怪我不会砍价,说十块钱肯定要卖的。见我没搭话,她又掂量掂量手里的书说,倒是有斤把重的。
我喜欢李姐姐这么充满原生态劳动人民的生活语言和态度。难得她四十多岁了,还像孩子一样纯真,没有多少纠结和复杂的情绪,比如说大部分来自农村的阿姨在城里人面前的自卑,胆怯,沉默以及由此表现出的过度自尊和敏感,她都没有。所以跟她相处一点都不累。有点小脾气也不憋着,很是自在。有时又有些恼火,她会抢话说,声音很大,像唱山歌一样。
今天中午,我清理抽屉,扔了一个旧鼠标。她从垃圾桶里拣出来,扯着长长的鼠标线说,可以用来绑电瓶车的后轮什么的。紧接着利索地用剪刀把线剪下来,然后举着鼠标问我:“这个脑壳就扔了吧?”
晚饭时吃番茄炒蛋,她说放了“番加酱”的,我以为是什么老家调料,她又说了一遍,我才明白是番茄酱。 我说:“李姐姐,那个字念茄,qie。”她恍然大悟地说:“哦,蕃加茄啊!”
李姐姐喜欢大声念路边的招牌,我开车经过华西医大时,她坐在后面逐字认真地念道:“华西口空医院”。跟我汇报小朋友吃汉堡的情况说:“把心肝儿吃了,壳壳剩在碗里。”一起看动画片,提到一只河马,说“那个泡在水里头的”如何如何。另一次看电视,小朋友先在看动画片“二十四孝”中的“卧冰求鲤”,大雪纷飞,少年对鲤鱼说话,然后侍奉爹爹,音乐悲催。广告时间,小朋友换到另一个频道,也是一个动画片,里面的男女小同学在草地上奔跑放风筝。李姐姐郑重其事地解说到,“那个娃娃的爹爹好了,春天来了,他跑出来耍了。”小朋友在一旁着急得说:“哎呀李姐姐,不是刚才个人!。。。”
曾经请的另一个阿姨小易,也有惊人之词。家人不小心在卫生间台阶上摔到了,额头磕出了血,淌在地板上,半夜去医院缝针。这可是件大事呢。连续几天,有亲戚朋友邻居关心询问此事,小易就心有余悸,绘声绘色地描述当时的情景,末了加一句:“流了杀鸡那么多的血啊!”
小易是内江人,三十多岁,说话卷舌。她个子矮矮的,大眼睛,脸红扑扑的,一副认真的模样,很可爱。她坐在沙发上边结毛衣,边和小朋友看喜羊羊和灰太郎。美羊羊头上戴了一个蝴蝶结,她笑眯眯地说:“脑壳上还顶个 扎绢儿,硬是好看!”
亲戚来找她拿东西,她带到地下室柜子去取。两个人对着还未置好装备的影音室聊天。说“啊呀!这么大的地方,才好放东西哟!可以晾包谷,摆咸菜坛子,搁花生。。。”
我特别喜欢她们说出的这些生动鲜活的语言,朴实又富有生命力,充满了阳光泥土的芳香。通过她们,不用上谷歌,我就知道了五月底收麦子,六月份插秧,清明节后的鸭蛋最新鲜,红薯粉可以作芡粉,还可以搅凉粉;以及什么菜不打农药,什么菜农药打得多。
春节过后,李姐姐从老家带了一只土鸡过来。在小朋友的坚持下,我们没有炖之,养了起来。几天后它竟开始下蛋了!我们给它起个名字叫“还珠格格”。“格格”非常享受城市小区的生活,每天在公共绿地里踱着方步,不慌不忙地找虫吃。有时散步偶遇,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要下蛋时,它就跑进花园里,隔着落地窗偏着头朝屋里张望,咯咯叫着。李姐姐默契地把门打开,它奔将进来,跳进篮子里,专心地下蛋。十多天后,“还珠格格”突然停止下蛋了。我们好奇怪。李姐姐却淡定地说:“是这样的啊,鸡下蛋是下一阵歇一阵的啊!” 可是为什么呢?我上百度查,果然是这样的。这是有科学道理的。
李姐姐每天忙忙碌碌,做饭,洗衣服,照顾我们,还照顾“还珠格格”和“小丸子”,“小丸子”是一只黄色羽毛红脸蛋儿的小鸟。我们打心眼里感激李姐姐,喜欢她,尊敬她。她是我们大家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