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夕颜
月亮高高挂在天空,在旷野中显得又远又小。一种不够透彻的朦朦胧胧的氛围笼罩在人心头,不知想让人打破逃离还是想要你慢慢沉溺。
马车艰难地行驶着,到了这里时,已经开始很慢了。他们预估她只能走到这里了。
但是还是有点差距的。那姑娘还远在前面。
淡淡的月色中,只见得一个黑影。紧接着一声长长的马的哀鸣声,“吁……!”
两人皆是松了口气。
“我说姑娘,你何必逞强?”连珈跳下马车。
看见倒在地上的人,“逞强的代价就是死得很惨。”
连珈用脚踢了踢地上的人,谁知那黑马又叫了起来。
他探了探她的鼻息,“算你幸运,有我们来救你。”
百归也放下了心,他摸了摸黑马的背,“倒是很护主嘛,难怪你的主人危难中也不丢下你。”
百归先是给她喂了些酒水,连珈再将她抱上了马车。
转身时,黑马还站在淡淡的朦胧月色里。
“那么你该怎么办?”连珈摸着下巴看着黑马。
百归拿过火把照了照它的腿。
“不管怎样它都跑不了路。”连珈说的倒是真的,不管怎样它也不能跟他们一起走了。
百归去车里拿来药箱,给它简单处理了一下。
马儿倒是很听话,乖乖地让百归碰自己的伤口。
马车还是要上路了。
百归沉默不语。
连珈拍拍黑马的背,“马儿呀马儿,看你的造化了。我知道你吃草,是不会被饿死的。”
马车在前面行驶,黑马在后面慢慢地跟着。
这一夜,百归和连珈都没怎么睡。不知不觉,东方已经发白了。
等露出第一抹阳光的时侯,连珈再一次看到了那位不说谢谢的姑娘的面容。
每见一次,他就觉得心惊一次,没来由的。这一次距离还是这么的近。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一进一出,一进一出,似乎不敢大声,怕惊醒这个过份戒备的姑娘。
“天也亮了,我也不行了,我得休息一会儿了。”百归赶了一夜车也是累极了。
连珈说:“停下休息也好,我也是累了。”
就这么着两人都沉沉地睡着了。
那个被救上马车的姑娘醒来时就看到了两个睡得正酣的男人。
她看了他们一会儿,许是想他们怎能在野外有陌生人的情况下睡得如此之沉呢。
接下来她又看到两人眼下都有点青黑,相必昨夜一夜没睡好。
那姑娘无声无息地蹲在路边,她的目光看向来处。刚才她并没有看到她的黑马。
等夕阳又一次火红如血时,两人才在一声高远而尖锐的鸟鸣中醒来。
连珈愣愣地看着那俯冲下来,又刺入云霄的飞鸟,等待着睡意的消退。
百归懒懒起身,掀开车帘。
“看你的样子,就知道她又走了?看来我们百忙活儿了一夜。”连珈又躺了回去,头枕着双臂。
“她怎么这样地拗。”百归皱起了眉头。
“放心,她饿死了,那秃鹰就不会饿死了。”连珈闭目养神。
百归垂眼掸了掸身上的草屑,“我去找些柴火。”
“先拉我起来吧,我跟你一起。”看着百归在夕阳下的样子,连珈说道。
百归笑着伸手拉起了高大的连珈,“你可真重。”
“拉得动我,给你加一分。”连珈说着伸了个懒腰,“啊……”
百归只看着他懒懒的样子。
等他们看到默默蹲在路边的不说谢谢的姑娘时,两人相视而笑。
连珈站到她身边,不说话,俯看着她。
她还是一动不动眼睛看着远方,晚风吹过她蓬乱的发,吹过她单薄的衣服,直吹得一切都沾染上了孤独悲凉的味道。夕阳在她的脸上如血燃烧,她的眼还是那样的黑亮、遥远。
百归也沉默着站在一边,直觉告诉他这个姑娘有着不太好的过去。他甚至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一个孤儿怎么能够忍受看那样一双眼睛。百归感到自己的衣衫也有点单薄。
来时的路太远了,要走的路也迷迷蒙蒙,唯有飘泊、飘泊,永无归期。
“我给它包扎过了,应该会没事。马不会被饿死的。”虽然想到她可能并不听得懂,百归还是说了这么一句。
连珈看了半天,又抬头看看百归,最后一只手将那姑娘提溜了起来。
来到树下时将她放了下来。然后,百归出去接点水,留下连珈守着她。
连珈拨弄着草堆正在升火。那姑娘仰头靠在树上,抿着嘴唇,目光沉漫。
“咳……”草有点不干,冒出的浓烟呛得连珈直咳嗽。但怕辛苦吹起的火星灭了,连珈采用左右连环、跑来跑去地吹。
可风跟长脚似的一个劲将烟吹向连珈。
“咳咳……”就在连珈弯腰大咳时,那姑娘走过来,手掌着一撮干草,就那么轻轻一吹,火苗就冒了出来。
她快速加了一点干草,将树枝架起来。很快就有了一堆熊熊燃烧的火了。
连珈眼睛看直了,这手法不但娴熟而且速度很快,一套动作做得滴水不漏。
她做好后,就又坐回了树边。连珈故意也不说一个字,只叉着腰绕着火堆踱步。
他偷偷看她,她这时已是低着头了,火光在她眼底流动。夕阳已经红得透了,渐渐没了生气般从她的脸上慢慢褪去,而这时火光却已升起,又映照着她的脸了。
“呵!今天这火烧得不错。”百归远远就看到了。
“今天有点久。”连珈坐了下来。
百归坐到了他身旁,“我去了更远一点的地方,我以前就记得那边有一条很干净的湖。果然不出所料!”百归脸上是清浅的笑意。
“笑如春风,百归你小子可真是不公平。”连珈用棍子拨弄着边缘的干灰。
“什么?”百归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一派天真地看着连珈。
“有了姑娘,就喝干净的湖水。平时,给我喝的都是不干净的河水。你说你是不是不公平呢?”连珈挑了挑眉,还是看着火堆。
“哈哈,那连珈公子平时升的都是小火堆,火烧得不旺,那有了姑娘就升了大火堆,火烧得如此的旺。那如此,你也不公平咯!”百归笑看那姑娘,她并未笑,依然没什么表情。
“我不公平?”连珈一个呛声,“我可不喜欢她。”
“哦,是吗?”百归反问。
“我……”连珈有点急了。
哪知百归反笑道:“我又没说你喜欢。”
连珈噎了一下。
只听得百归语气幽幽道:“谁会喜欢一个哑巴,一个木头人呢。”
连珈没想到百归说出这样的话,欲言又止,他看了看那姑娘,她依然垂着眼,没有任何变化。
“她不是哑巴,她就是不愿意说话。故意的!”连珈鼻子哼哼气,斜眼看了她一下。
百归拿出了吃的,却并没有拿给她。
连珈看了百归一眼,百归只是自顾自吃起来。
倒是连珈拿了一块糕饼放在了她的面前,“这是你生火的酬劳。”
她拿起饼吃了起来。
“以后的火都是你升,没有付出是没有吃的的。”百归这么对她说。
连珈来回看看后,补充道:“不要装傻,生火——吃的!”他附加手势,努力让她明白他的意思。
晚上睡觉时,百归也没有将干草分给她。连珈仰卧在草铺上,嘴里叼着一根草,又哼起了他创编的那首曲子。
“我觉得不加歌词更好,很多时候感觉不是可以表达出来的,她只能是感觉……”连珈眯起眼睛,伸出手,作抓取状。月亮就嵌在他的手心,他感到这月亮的清辉是醉人的。
慢慢,晚风静了,虫儿静了,人心也静了。这一夜,三人在连珈的安眠曲般悠然的曲子中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