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觉.

——再见戈多

写字是个感性的过程,打字则是个理性整理感性的过程。

医生说幻觉于我有存在的意义,老王说存在就有它的合理性。他们提醒的来源已无从考究但幻觉亦或是幻想确实陪伴着我走过很长一段时间,不同时间以不同的表现形式像一只无端出现的牛虻停留在我的鼻尖。已记不清它何时开始萦绕在我的心头,讽刺的是,幻觉本身也无时不在告诉我,它只是一个幻觉罢了。

我们是需要认同的,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我们都会有所期待,可以不在乎这些,但是有,会让我们感到些许的舒适。就像老王会需要理解他一些观念的人,尽管他足够的自足,但当他讲起那些人来时总会带有轻微的释然感,作为骑墙者的他,墙的另一面是彻底回归到动物的本性。又比如咖啡馆的老板姐姐,偶尔也需要像我这样的客人愿意珍惜她分享的喜悦。没有我,他们的思想照在,工作照做,但有一点毋庸置疑,在得到我的点头示意的过程中,他们至少是轻松的,自然地,甚至是开心的。所以我尚不清楚“他人即地狱”的真正内涵,有待我去思索,但基督徒们的确享受着上帝的包容和无声的认可。幻觉于我也是如此。

对幻觉最初的记忆来自高中,那时它尚且还是个可触碰、感知的实体。它是一个姑娘,短发,无神的大眼,小鼻子小嘴,矫枉过正地直挺挺的小身子,再加上迈步时略显夸张的胳膊的甩动,让这个姑娘显得别致和有趣,大家喜欢用“霸气”来形容这个姑娘。有一段时间里她经常自称为“老娘”,在那之后我便称呼她为“老娘”。对于在意的人,我都会用类似这种为我独享的外号去称呼他们,比如:朵朵、小月子。偶尔我也会称她“二逼猫”,她则颇具还击意味的称我为“狗蛋”,至今我也没有什么外号,这些称呼似乎彰显了我和她之间特有的联结,就像米兰·昆德拉叙述的一个故事一样:在冰面上,男孩走在姑娘的身后,永远保持一个不变的距离,这不远不近的几步男孩永远不会打破,而女孩也深知男孩永远在那儿,上帝在他们的天空中连了一条线。我和姑娘没有如此浪漫的关系,但也一直维持在这嬉笑怒骂,互有调侃的边界中。我也不知这过客是否真的存在过,也许只是一个梦。如果我是一个罗伯特,那么这些过往则是植入芯片中的一整段清晰的代码之一,那是人工智能依次自我发展的基础代码,是《赋格的艺术》中的“B,A,C,H”。作为人,我们称之为“记忆”。

高中追过几个姑娘,也有过在一起的经历,虽然过程显得很充实,但追一个不喜欢自己的姑娘至少算不上是愉快的,大部分时间则沉浸在这自我情绪中,而恋爱相对显得轻松,但彼此的不信任和不成熟也令双方身心俱疲,而那个幻觉则是游走在这几段长叙事中的小插曲,这种体验也持续到大学本科的整个时期,渐渐地,实体变成了幻觉。

当我逐步深入地探讨迷恋地本质时,幻觉于我的意义便开始显现,它是否便是将我从长期消极、紧张的情绪中带离的一个出口。回头搜寻记忆里的每一分钟时,高中某个阶段的潜意识里是否也理解自己迟早会被它所控制,在我眼中姑娘和人说话时总带有盯着我看的行为,身边人误以为我们才是一对的流言蜚语,种种都成为了我逃离她的理由,而对这逃离的弥补和不舍也成为我日后逐渐去接近和追回的理由,终于,命里终有定时,我还是被幻觉控制了。日后,这个出口则将我带入了另一片黑暗中,那么此刻,另一个出口在哪儿,这路上,曾经给我的生活中带来快乐的小插曲反噬过来成为令人饱受折磨的长叙事,事物便是在这种交织变换中形成赋格的每一个细微的旋律和音节,最终生长为另一个听得到的主题。

医生认为我的抑郁在于认知的冲突和消极情绪的管理上出现的困顿,这令我深受启发。当实体逐渐演变为幻觉时,通过电子屏幕里的一行行字出现,那些死一般的信息却将我带离假期的无聊和空虚,慰藉了大学里每一段失败恋情以后的伤愈期,填补了事件与事件之间的空白期,直到,那些带给我生的死文字再也不会出现,那些象征它真实存在的各种圈也一尽而空,那些产生联络的路也彻底被切断,从出口进入后,那扇被我推开的门突如其然的闭合了,这突如其然的“嘭”的一声令人惶恐不安。焦虑是面临各种可能的眩晕,而失去了可能性,便诞生了恐惧。

幻觉隐去了它所有的现实特征,独留我在它的某博,听歌记录,点的赞中一遍又一遍的找寻它的真实性,在黑暗中,我细细感知触碰到的每一个角落,这漫无边际、令人绝望的过程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试图重新找到那个出口。

对于自己的状态我遇到了其哲学内涵,那便是在向形形色色有趣的人“发问”,来实现海德格尔所谓的“此在”。而另一方面,它的现实意义则是寻找黑暗中的那一扇门,消解幻觉长期以来带给我的焦虑和恐惧。当某一晚朋友告诉我,某个我想见的人可能会通过欺骗的方式婉拒我时,近期浮现的那层代表快乐的迷雾彻底消失殆尽,幻觉重新冲向我的全身,那些痛苦的往事也在脑海中喷涌而出,内心开始波动,最大的打击就在于这件事似乎在暗示想找到那扇门是没门的。终于在听到《one is glad to be service》时,伴随着寝室的黑暗,我彻底止不住地开始了歇斯底里地哭泣,眼泪带来了一次又一次绝望地嘶喊。呈现出我在这一段自我治疗良好表现下地第一次重大悲伤。庆幸的是我已经想不到死了,抽烟和大范围的来回踱步成为了我面临这种状况的良药。

这是大学以来第三次绝望的哭泣,第一次突然的大哭发生在大二表白前的那个下午,在《大话西游》的《天地孤影任我行》中,那段时光的焦虑彻底爆发了,我不清楚那次悲伤与即将来临的亲密关系是否有特殊联系,因为事实证明那段关系的确有着不快的结局。第二次哭泣则发生在医院,当医生告诉我:你表面表现出一副轻松的模样,但你的病比你想象的要严重很多时。那次爆发则是面对重大问题的长期压抑的释放,以及有人能够理解我的沉重的喜悦,它让我第一次在黑暗中睁开双眼,去感受不安和紧张。这第三次,则重新告诉我只有真正直面人的困境时,我的病才算是好了。

我想这便是还觉得意义之一吧,它让我从紧张不安中解脱,但同时反过来将我紧紧抓住给了我不为自己负责的借口。在这一打击过程中,我也再一次意识到揭开这层面纱的重要性,这将会给我带来重大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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