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生命是偶然的邂逅，那么死亡就是必然的分手。

一

早上6点刚过，闹钟无情的打扰了宝贵的睡眠。西贝把闹钟按掉睡眼朦胧，穿上拖鞋，烧上一壶热水，走向卫生间洗脸刷牙，匆匆化了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妆。

这时候郝三胖也懒洋洋的起床了，西贝赶紧闪身进了厕所，早上的时间十分宝贵。西贝坐在马桶上，脚下踩着小板凳，这是西贝的习惯，每天固定的时间大便，就算拉不出来，也要在马桶上待几分钟。西贝拿着手机，茫然地划拉着界面，啥也没看，但不拿手机总觉得少点啥。

“西贝，快点，我要不赶趟了。”郝三胖的声音此时此刻透过厕所的不大新鲜的空气传了过来，西贝听着一阵厌烦。

“又没拉出来。”西贝心里想，西贝提上裤子，冲了水面无表情的走了出去。郝三胖早已经等在厕所门外了，西贝的右脚还没完全迈出厕所门，郝三胖已经坐在马桶上噼里啪啦了。

西贝走了没两步想起来手机还在厕所，又转身进了厕所拿手机。厕所里仿佛一瞬间就臭的要死，西贝皱着眉赶紧出来，觉得一阵反胃。

“把桌子上鸡蛋吃了，牛奶你自己倒啊。”郝三胖的声音透过厕所混浊的空气传进了西贝的耳朵，西贝听着这声音反胃又加剧了。

西贝看了一眼手机，已经6点半了，赶紧换衣服。换好了衣服，郝三胖正在刮胡子，边刮边问西贝怎么没吃早餐。

西贝走到桌子边，把鸡蛋剥了，虽然没胃口，西贝还是硬着头皮吃了下去。如果用四个字来描述的话，那应该就是味同嚼蜡。

西贝连忙涂了口红，又照了照镜子，系上围脖戴上口罩出门了。

天还没亮呢，北京的十二月虽不敌东北的寒冷，却也让人觉得寒风刺骨。这是灰暗而潮湿的一天，没有雪，但浓雾未散，低云遮天。一团团白蒙蒙的水蒸气，有时混杂着另一种暗色的浓烟，有时全纯是蒸汽，在翻滚急驰。西贝注视着这蒸汽，这烟。它无休无止旋转飞旋，时而飘起，时而下降，占挂在草尖，盘旋在树丛，忽而曲绕成团，忽而又延伸着，融化着，一团团地飞驰而去……它们变幻万千，然而万变不离其宗……老是这单调，匆忙而又枯燥的游戏。有时道路转折，风向转变，于是蒸汽陡然间统统消失了，但又立刻出现在对面，接着又拖着巨大的尾巴跳到这边，再次遮住西贝的视线，使她看不见真实的世界。西贝凝视着，凝视着，忽然心里出现一个古怪的念头……她觉得一切都是烟，一切，无论是她个人的生活，还是北京的生活……人世间的一切，特别是北京的一切。西贝想：一切都是烟和蒸汽，一切似乎在不停地变幻，到处都有新人的形象，一些现象追赶着另一些现象，而实质上，始终还是老一套，一切都匆匆忙忙急着奔向什么地方，然而什么也达不到，一切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二

城郊大巴每天早上天不亮就开始运营了，把住在河北燕郊的一众进京工作者从城郊载到地铁站。

西贝开始的时候在大巴上还留心观察过很多人。这个学生打扮的女孩每天都插着耳机坐在靠窗那，有时候还背书。坐在第一排的穿红色羽绒服的小伙子总是上了车就睡觉。还有几个年轻人总是在车上聊着公司里的事。西贝总是选择坐在倒数第二排，望着窗外，看着路在一点一点的倒退，天渐渐亮了。后来西贝索性不再观察别人，不管是谁，不过去哪，如果生命是偶然的邂逅，那死亡就是必然的分手。

城郊大巴大概坐四十分钟左右，然后还要倒地铁。从大兴到生命科技园，日子就是这样一分一秒磨没有了，西贝的公司要求9点半打卡。其实上班时间已经挺晚了，但对于西贝来讲，6点50出门不迟到就是这一天不错的开始。

迟到15分钟扣50，迟到15分钟以上当天考勤作废。

西贝早上硬着头皮吃的鸡蛋发挥了作用保证了她有力气坐城郊大巴再倒地铁这两个多小时的能量。

三

“为什么选择来北京呢？”盈盈问西贝。

盈盈是西贝的大学同学兼室友兼好朋友。盈盈跟西贝最大的区别就是盈盈这个人安于现状不思进取，大学的时候就勉强混了一张文凭，毕业了家里安排了相对轻松的工作，盈盈欣然接受。但其实在盈盈内心是无比钦佩西贝的，可要是真的让盈盈去打拼去闯荡，盈盈立马就怂了。

“最开始的时候觉得北京发展空间大，能快速提升自己。现在我心里都有点没谱了。”西贝内心也觉得盈盈过的不也挺好，虽然是个井底之蛙，可是井底之蛙也有井底之蛙的幸福。

“你之前不是回来工作过一段时间么？”盈盈对西贝算是比较了解吧，两年前，西贝回到了家乡，并且在家乡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领导也很喜欢西贝。毕竟西贝见多识广又知识丰富，领导当着西贝的面就说过等他退休了就让西贝当主任。但盈盈心里知道，西贝天生血里有风，她迟早要离开的。西贝真正离开的理由是郝三胖，郝三胖在北京工作，要是西贝不去，结果会怎样不言而喻。

“盈盈，我现在每天6点50出门都要担心会不会迟到，晚上6点半下班，到家都九点多了，连晚饭都没吃呢，吃了饭就得赶紧洗漱睡觉，因为第二天六点还得起床。”西贝心里知道这些话就算跟盈盈说了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但西贝不知道该怎么办，郝三胖每天也很辛苦，起早贪黑，还要给西贝做早饭做晚饭。有时候西贝看着三胖在厨房里煎鸡蛋就气不打一出来，可是三胖不管什么时候都是笑脸相迎，让西贝的气慢慢消散在空气中。

西贝觉得回家的时候像是在飘啊飘，路上也在飘啊飘，上班的时候也在飘啊飘。这个世界上有没有脚的鸟，也有没有根的人。

四

郝三胖下班回到家已经快八点了，三胖匆忙在楼下的超市卖了点新鲜的蔬菜，尤其是挑了两个西生菜。白灼是西贝最喜欢的，三胖到家连忙换了衣服洗了手把西生菜泡在水里，撒了一把洗菜用的盐。煮饭，剥蒜，切干辣椒。把前几天买的土豆削皮切丝，准备工作做好已经忙活了半个多小时了，掐着时间炒菜，就为了让西贝到家就吃上热饭热菜。

点火，倒油，放葱姜炸锅，平凡而朴实的佳肴就在三胖的手里绽放。

果然，三胖把菜盛出来，饭还没来得及摆上桌，西贝就进来了。

“西贝，洗手吃饭。”三胖边说边把饭端上桌。

西贝看着三胖忙进忙出，觉得生活的本质就是这样，就是在一顿一顿的饭里。人生就是吃饭，吃够了顿数就该离开了。

西贝是真的很饿，并且每天晚上到家都很饿，吃着吃着西贝想起了三胖追她的时候。

五

三胖跟西贝是高中同学，三胖对西贝是一见钟情。当时十六七岁的西贝留着短发，瘦弱的身体在大大的校服里更显得弱不禁风，三胖第一次见到西贝后，眼睛就再也挪不开了，但西贝高中的时候明确跟三胖表示过根本不想谈恋爱。三胖只能默默等着，本想着大学报同一所学校，可是阴差阳错天南海北，三胖只能望着地图干着急。终于毕业了，这两个人都记得彼此的约定，大学期间都没有恋爱。

毕业那天，三胖带着行李来到了西贝的面前向西贝倾诉着激动的心情。

“那你这种心情能持续多久啊？”西贝害羞红着脸问站在对面不知所措的三胖。

“没准就是一辈子了。”三胖看着西贝的眼睛认真的说。

西贝被三胖这么一说一时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三胖拉着西贝的手，陪西贝在校园逛了最后一圈，对西贝说。

“人的一辈子很短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可这种心情很长如高山大川绵延不绝。”

西贝听到这句话红了眼圈。

六

西贝吃完饭，三胖在厨房洗碗。洗完碗又问西贝累不累，过来要帮西贝揉肩。

西贝看了一眼时间，快十点了。“这一辈子可能真的很短吧，时间一秒都不停的在离我们而去，风驰电掣。像针尖上一滴水滴在大海里，我的日子滴在时间的流里，没有声音，也没有影子。”西贝转过身抱住了三胖。三胖傻笑着把西贝抱得更紧了。

后记

虚无之诗

爱上了虚无，仿佛虚无是一件

美好的事物

通过河流也会爱上一滴水

如此说来，我的爱是本真的，源头的，小的

天空新崭崭，仿佛从来没被人看过

蓝得让人心慌，仿佛这蓝

是所有蓝的祖先

昨日之我是小的，明日之我

是更小的

今日，我就在小与更小

之间。一个人倘若过于锋利

就会变成刀子

自己把自己杀死

尘归尘，土归土，十万条河流

只是一条河流

因为寂寞，我在体内

饲养了万千小兽

木叶尽绽，盈即是虚，

小就是满

所以我才会爱上

更小的人间

泪水过后，五月的田野

适合抒情、朗诵

无人的夜里，我有悲欣，低低地哭泣

我发疯并带着天空发疯

我有孤独的一面，虚弱的一面

因为爱上了人类

我把自己抛在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