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那里有个古老的小集镇,过去曾经车水马龙,十分繁华。但现在却变成了一条冷街饿巷,因为年轻人都把家搬到了城里,剩下的老人,都七零八落,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人世,代之而来的只有一些陪孙子外孙读书的面无表情的乡下男女。从表面看来,这不是风平浪静的地方吗?但外地人哪里知道,平静的湖下却发生着鱼类之间的弱肉強食的生存斗争!就在狭长的老街中街,有两家门对门的表亲展开着人不知,鬼不觉的斗争。这斗争,严格地说是一场文明与野蛮的斗争,因为斗争的一方是一个满腹经纶,报国无门的残疾人,名叫鲁兵,现年68岁,在外打拚18年,被竞争对手挤回家,开一个兼营租书,针灸,配匙的三用书屋;另一方是一个胸无点墨,蛮不讲理的大老粗,小名阿蛮,年龄与对方一样大,过去靠父母养活,现在靠麻将为生。多年了,鲁兵生意无人问津,门可罗雀,就坐在电脑前,看新闻,写文章,拉二胡;阿蛮家却天天吃过中饭,就有固定的几个人去打麻将,吃过晚饭,又接着打。
按道理,两家经营的是不同职业,应该是井水不犯河水,没有矛盾冲突的,老鲁也想化寂寞为动力,变不利为有利,趁自己年纪还不算太大,头脑不糊涂,多写点文章,无处发表,就学司马迁,藏之名山,传与其人。谁知树欲静,风不止。对面阿蛮已经看惯两家门市,一家热闹,一家冷清的局面,并为自己经营有方,财源茂盛而自豪,见不得有人到对面看书,打针灸,配钥匙,一见到,就来不及给牌友茶杯兑开水,慌忙冲过来打扰,当着老鲁的面,说他耳朵听不见,书刊不好看,钥匙配不准,针灸没有效。难得来个人,被他一说,也就扫兴而走。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老鲁想骂他欺人太甚,但想到生意被捣,已经有了损失,如果得罪他,损失会更大,影响写作,也只好忍气吞声,委曲求全。
没有办法,老鲁只好用关门来报复。因为阿蛮不知道自己的生意之所以比别家兴隆,是因为对面住着一位远近闻名的老好人,都喜欢听他拉《二泉映月》,《豫北叙事曲》,《洪湖随想曲》,《春江花月夜》,《江河水》,《良宵》和一些京剧,越剧,花鼓戏,黄梅戏以及民间小调,但又爱面子,不愿上门听,就借口打麻将,天天等老鲁拉二胡,自娱自乐,消愁解闷。虽然老鲁不大拉,但一旦拉起来,总是乐而忘忧,拉个半天。对他们来说,边打牌,边听曲,免费欣赏名曲,也是一件赏心乐事,何乐而不为!可是从老鲁关门以后,那些人除了赢钱之外,再也没有额外的精神享受了,感觉在这里打麻将也和别处没有什么两样,也就懒得再来了!
阿蛮还不知是自己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顾客都不欢而散,喊也喊不来,只好天天早出晚归,出去打零工。他的远在外省打工的儿子,还以为家里一切都好,把陪伴照顾父亲度晚年的希望寄托在门口的邻居身上,殊不知他因为鼠目寸光,以邻为壑,已经变成了一个形影相吊的孤家寡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