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武汉解封, 我不在城里,但心在城里。
整整七十六天,被静谧的封印清空了街道, 到现在,苏醒了。
生与死的消息飘洒媒体上敲击节着国人的心, 1000万人蜷缩在房间里浴血奋战。
相信我们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也不想再见到这样的场景。
交通停了,商业停了,亲朋好友,陌生百姓,医生护士,官员领导,拥挤的医院走道,日夜燃烧的火葬炉, 一张张脸孔,让我们怀疑现实,悲情,愤怒。但也有神山上的民工,马路上的清洁工,一线物资的司机,这些默默无闻的建设者们,支撑着我们的希望。
从春节前的小道消息,到恐慌在城市中弥漫,没有人能有心理准备,灾难突然降临,武汉成了信息的黑洞。
我在微信上一次次地问武汉的武汉们,他们是否在家坚持,似乎那一扇房门,是保护生命的最后一道防线。
他们的每一次推门,都可能会招致凶残的病毒。但仍有必须出门去做事的人,他们是真正的勇士。
只有在武汉的人, 才能深刻理解战场上的腥风血雨,才能理解压力和折磨下所产出的勇气与淡定。
同事,朋友,亲人,自己,没有人可以判断谁会被现实的波涛推向哪里,没有人可以确定明天会从哪个方向面对怎样的坏消息。
当恐怖、迷茫、失望、愤怒已经成为常态的时候,人们开始淡然地直面死神,开始重铸生活,就如在黑暗里站久的人们,最终会停止害怕,涌起希望,勇气和反击的力量。
七十六天,数据如同洪水终于退去,深重的封印如同被打破的铁幕,透进了阳光,人们站在门口,一切都没有变,一切都变了。
现实与魔幻交织,生死离别,曾与我们是这样的近。
痛楚会再次慢慢袭来,封闭期间的懒惰、无聊、乐观变成了愧疚,沉痛,悲伤。
我们真的可以在春风携裹的花瓣中歌颂胜利么?
凌晨三点,我在床上,看着冰冷的数据,屏幕闪着惨白的光,只有数字,没有名字。 武汉的微信群里面仍跳动着广告,夹杂着闲聊。
工作,收入,物价,小区是否解封,有没有减租,是否外地会隔离?这是一个结束,还是仅仅是开始?
重症室的医护们仍然在奋斗,仍有病人在与命运抗争。
我想见自己站在黄鹤楼上,放眼看去,大江东去,万籁俱寂,星点的灯光里,闪烁着不同的人生故事。
那些困在车库里的人,想必能回家了。
回想三个月前,百家宴还充满争议,人们在讥讽担忧中迎接了春晚。谁会想到后面的惊心动魄,诠会想到现在的刻骨铭心?
三个月,我们在绝望和希望中上下翻飞, covid-19, 开始向国外捐的口罩,去世的吹哨人,方舱里的读书者,神山工地上的民工,含着泪的钟南山,,
不知道的官员,堆积物资的红会,身穿垃圾袋的医生,有野味的海鲜市场, 我们能记住这些词语么? 能忆起这些词语所在时刻的心情么?
海外开始重复着熟悉的剧情,我们开始思考正在经历着什么?
世界已经被这场疫病改变了。不知是世界先变了, 还是我们先变了。 三个月的记忆可能很快被冲淡。
人类的自大,让不同肤色的人们仍在互相抱怨,政客们仍在臆语中表演。武汉开始重生,国人开始反思,而无数遥远的人们刚刚开始逃离。
我们面对的世界成为了新的景观,我们处在历史的转折点上,却茫然无措。 战争、动乱、经济、隔绝、宗教、贫困,病毒向我们发起全面的攻击。
世界是一个整体,但阶级层峦叠嶂,难民们开始像潮水一般涌动,灾难源于何处? 文明走向何方?
当数字已经达到百万, 死亡和治愈已经不再冲击情绪,武汉的100天,可能很快会被新的活动推入历史的深渊。
有的在对抗病毒,有人在挽回生命,有人在控制局势,而更多的人,只是在维持生活。 我们不知道自己究竟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全球抗疫的混乱中, 不知我们马上要看到的是胜利的曙光,还是真正黑暗的降临。
病毒带来的封锁,会激化出怎样的变故? 人类是否站在悬崖边,告别消费的狂潮,跌入无边的混乱?
我们应该怀疑和质问,还是要信任和扶助? 越来越多的智者正在进行反思和推断,病毒会把我们的文明推到一个新的起点,政治、经济、世界格局和思想意识斗争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将卷入几代人的命运。
而我们普通人,有可能只会艰难地维持生活的尊严。身为受害者的人员,我对一切的庆祝都深感无力和羞耻。
解封所带来的清新的空气,应该让我们开始审视和反思, 而不是雀跃与欢呼。
武汉的樱花开了。 人们开始走向全国各地去讨生活。希望我们会记住这一天, 也希望我们会记住这个不堪回首的春节。
生命如此脆弱, 生活如此单薄, 我们所有的安居乐业也好,纵情享乐也好,百无聊赖也好,忧愁苦闷也好, 在两个月的失业面前,显得不值一提,脆弱不堪。
但愿我们能心存敬畏,但愿我们有温柔的内心来追忆逝者,珍惜生者, 但愿我们有坚强的内心来审视过去,拥抱未来。
但愿武汉的解封标志着国内疫情的大局已定。此刻,我拿着手机,嗅着窗外的春风,听着缓流的江水,武汉再次成为一串城市目录里平常的名字。
明早,千家万户会走出门来,过起平凡的生活,将这共同的百天记忆,深埋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