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我的邻居已经心痒很久了。
不想犯法,是想见一见。
就在前不久,邻居怕是带了城管大队回家,觥筹交错,谈笑风生。夜半三更我敲着墙,听那边传来爽朗的“我哔你妈哟哦~~~~”
想要敲门协商的念头被黄老板及时打住。
通宵拆迁主题轰趴,比我们这些打工仔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正经人有周二这么折腾的么?恐怕都是社会你大哥,别打扰了别人交易。
... ...
我的邻居,不知是男是女。
窗子是从来没有开过的,贴着厚厚的纸,窥不到光。外卖小哥没敲过那扇门,没有需要阿姨收走的生活垃圾。白天死一般的沉静,无论几点出门,都碰不到属于邻居家的活人。
唯一一次见到门外有人,是夜晚下班,一位穿着珊瑚绒优雅暗纹大码睡衣套装的男人。全身臃肿,只露出翻着皲皮的厚实脚踝。
很中年,很家居,局促又黏腻。似乎楼下买了些急用品,悄咪咪的回来了。
只是个过客,往后再也没碰到过。
可能是个藏娇的小金屋,黄老板眼睛发着光,搓了搓手。
要么是啪啪交易场所,难不成是什么女大学生被变态豢养!
会这么猜想,不全是因为他猥琐,真的。我们隔墙耳,已经单方面跟邻居混了个半熟。
邻居的生气从12点之后才开始肆意挥发。
半夜绝不独自回家。有时候是小伙子,有时候是小姑娘,不同声带音色,不同的鞋子踏步声。
有一些朋友嘻嘻哈哈,谈论的话像弹珠砸进脑袋。有些朋友安静如鸡,坐在极不稳固的家具上,一动不动,偶尔嘎吱一声。
坐在那里不嘎吱嘎吱是十分难的,我还无法确定,是个沙发或床,但笃定它随时会坍塌。
邻居和朋友们很喜欢摆布家具。哧啦!茶几在本周第三次刮擦着坚硬的地板,恍惚觉得是在摆个什么阵。
在邻居家中,时间是可以扭曲的。有些夜晚,冲撞声还没来得及起承转合,转瞬即逝。有些夜晚,我被惊醒3次,墙那头依旧日复一日,精益求精。
男孩和男孩是不一样的,今天这厮展示野性的力量,明天那厢变身节奏大师。
女孩和女孩是不一样的,娇滴滴的绵绸似蜜,泼辣的绝不拖泥带水。
还有男孩跟男孩的,三四个人的,也不清楚是不是常年精神衰弱,自作主张的添了剧情。
总之,在数不清的夜晚,一位睡眠障碍患者,在隔壁的原始仪式下,彻底放弃了入睡的可能。
当然有过计划,比如以聚众淫秽的理由报个警。比如敲门问问:你家也停水了么?比如佯装快递小哥,假意敲错门一探究竟。
总归没能实施,毕竟别人生活成什么样,横竖都不该插这一杠子。
说不定邻居是个文艺创作者呢,用心体验世间百味,拼命汲取创作灵感。
是一名光荣的底层工作者,靠自己和小伙伴的身体交换这个世界的善意。
是个同沦落天涯的精神衰弱,昼伏夜出,殚精极思地打发每个无法入眠的夜晚。
或许隔壁是个邪教组织,进进出出的都是来献身的信徒,从来没有我的邻居。
或许我跟黄老板是两个神经病,那里压根是间空房,根本就没有我的邻居。
不过我们已经没有搬走的念头了,我为我的邻居付出了这么多精力、睡眠和脑洞,日日夜夜的窥探下,看着没头没尾的连续剧,悬疑又有趣。
我每一天侧耳倾听的时候都无比期待,总有一天会在门外,我和我的邻居相遇,相互交换一个客套的、邻居式的点头微笑,然后转身回家,终于能在心里缓存一个具象的邻居,可以操控着,放肆的,转着花儿的,痛骂丫的臭傻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