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一个故地重游的脑洞。
忽然在颠簸了几个小时的长途汽车上补上了。
一个关于武士的故事。
武士与妻子生活在中原一个坊里,靠卖胭脂水粉维持生计,妻子怀了孕烧的糊涂,武士请了郎中来看却没有进展,请巫医来看说听天由命,只得把生辰八字给了坊里的神算子称作玄机真人的老人算了命数,玄机真人说需断舍离,以一命抵一命。
武士没有舍得弃了性命救妻子,信不得玄机真人的说法是其一,惜命是其二。但又愧于这份不安,终日处于迷茫中。
江北战乱,边境一带眼看要失守,武士被派上沙场,战乱缤纷,两方交战民不聊生,我方征了北境牧人的牛羊作赋税,武士被大将派去牧羊饮牛,自嘲曰牧羊武士。时下敌军战无不克,我方溃不成军。牧羊武士家有妻小,不愿与国共存亡,留在牧场清查粮草,军将皆知此战凶险,日前便剪了布角包了生辰忌日埋在荒草中,作了衣冠冢。牧羊武士本要率后军前去支援,半途撤兵往返道:“阴阳有家书,不枉战中死。”一众兵将开始停下来写家书,写完后却发现牧羊武士失踪了。
不日城破,血流江北,我方军将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也无法占得半分胜算,只能弃城而走却被敌方援军正面迎上。停下来写家书的兵将,莫名其妙地被当成了叛军,部分逃掉的却是海底捞针,坚持英勇抗敌的身首异处,惨不忍睹。
牧羊武士跟着流民逃至西域,叛军身份已定,回头就是车裂之罪,深知其中利害便不再多虑。牧羊武士妻子清醒之时以泪洗面,只道夫君死在江北战乱,伤心悲恸到极处心力交瘁,久而久之滑了胎,痛到深处便没日没夜作胭脂,人也不认识许多了。
为了保命,牧羊武士化成西域商贾,倒卖起胭脂和珠宝,用精细的功夫在胭脂盒里雕了梨花,正是洞房花烛夜里妻子眉间画的钿子形状。梨花胭脂传到中原受到妙龄少女的喜爱,牧羊商贾也成了远近闻名的生意人,有了新的身份他便打算有朝一日回乡探望妻小,荣归故里,与她共享富贵。
偶然间牧羊武士重新踏进了江北战乱小城,时隔三年,小城更名换姓,城主对北方政权俯首称臣,借机处处打压南方商贾,当年牧羊武士守城的时候城中一片欢庆,如今却颠覆了光景。
之后牧羊商贾在家乡胭脂铺子里看见了大腹便便的妻子,安巧坐在书生一旁,拭汗轻笑,鬓发依然。牧羊商贾却不敢走上前去与她相认,即便相认,却不知又该道些甚么,究竟是自己错付在先,怎能怪得他人轻贱承诺。
书生大约十几岁模样,清秀俊气,话语温软。牧羊商贾一团妒火走进胭脂铺子,妻子道:“公子是否采办胭脂?”牧羊商贾心生疑虑:“可是梨花胭脂?”妻子笑:“却是梨花胭脂,夫君入京赶考缺些盘缠,只得多卖些,公子若是买的多些便可依照小价来计。”牧羊商贾道:“九十钱,能得几何?”
商量了价钱,牧羊商贾便离开胭脂铺子,此时又遇见了当年的玄机真人,嘲讽道:“真人竟未能得道升仙。”
玄机真人捋捋胡须,笑道:“如今活着已是不易,却莫要强求。”
“妖言惑众,不是你当年那番浑话,我不至于妻离子散,颠沛流离。”牧羊商贾气愤道。
“万事皆出自本心,与我何干。你未出世的儿子已经替你还了债,你有何不满;人生在世,人命贵贱自有定数,你不愿作的必有人为你作了替死之人。”
牧羊商贾听完玄机真人一番话,砸了他的算命铺子,气冲冲回了烟袋巷子府上。
过几天书生送来了定好的梨花胭脂和一张花钿样子。
牧羊商贾对书生说:“我许你万金,你且一封休书与她。”
书生摇头:“她待我甚好,弹指明灭间便无万金。”
“如若她有天将死,需拿你的性命去换你可愿意?”
书生道:“却没有愿不愿意,只是遵从本心罢了。夫妻自是结了连理,理应生死相扶。”
牧羊商贾自言自语道:“老道诚不欺我。”
故地重游,好景虚设,过雨侵霜,俗人阙论。
牧羊商贾记得与妻子相见时,道我不能与你华衣锦缎、珠宝玉器,却能与你生死相依,你可愿跟我?
妻子翻出牧羊商贾的钱袋笑道:“你有九十钱。”
“九十钱,能得几何?”
妻子答:“纸帐春风, 合卺花烛。”
牧羊商贾想起玄机真人说的最后一句话:
花鸟游丝,
道人最苦经劫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