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星堆器物坑经专家多次检测得出结论,掩埋的时间是在商末周初,这就为我们寻找作案当事人缩小了范围。
这段时期发生了三件大事,可能会与三星堆有关,第一,周武王灭纣;第二,周武王命新荒伐蜀;第三,周公旦剿灭武庚三监之乱。三星堆会是在这三个事件中遭到毁灭的吗?我们逐一排除。
三星堆不是商纣王战败灭国坑
如果三星堆是商都,而三星堆被埋的时间在商末周初,按照《礼记》里提到的“丧国之社屋之(掩埋),不受天阳(见光)也”这个传统,我们似乎能够找到毁掉三星堆的作案人了,那毫无疑问,周武王就是最大的嫌疑人,周武王很有可能就是灭商时毁社的当事人。但是,我有理由否定。
周武王灭纣以后,并没有赶尽杀绝,而是将纣王之子武庚封在商都“奄”城(三星堆),派蔡叔尹之等三位亲信组成三个卫星国围住武庚进行监视,震慑,史称“三监”。
《史记》提到重要的信息是“周武王克殷封武庚,以续殷祀”,“武王封纣子武庚,以奉殷祀”。很明显,周武王并没有毁掉商都的商社,而是让纣王之子武庚继续进行“殷祀”。
三星堆坑藏物有被燎烧的痕迹,很多专家解读为这是燎祭坑。文献记载周武王在灭纣以后确实进行了燎祭,但是地点却是在“周庙”。《武成》记载:“惟四月既,旁生霸,粤六日庚戌,武王燎于周庙”。“初九戊辰,武王于是烧柴燎祭天,追祀文王”。东方朔专门对燎祭进行过解释:“燎祭,天报之义也”。帝王燎祭祀天历来是重大事件,尤其与战争和登基等重大事件有关, 一直到南北朝时期都有帝王进行燎祭的记载。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周武王胜利后在周庙的燎祭都有隆重记载,为什么没有灭商社、以及在商社燎祭的记载呢?
1977年,在陕西省岐山县凤雏村出土了一万七千多片甲骨,其中有四片甲骨记载了周王祭祀殷先王成汤、太甲的事:“癸巳,彝文武帝乙宗,贞:王其刀祭成唐 ”。从甲骨文中我们只知道前朝商王成汤依然得到周王室的隆重祭祀。
结合之前商汤灭夏后对待夏社继续留用的态度,其实我们可以看到前代共主政权的社庙并不会因为共主政权的衰落而遭到破坏。这一点,从后来周灭殷商以后的记载也可以看得出来。《周本纪》记载周人灭纣后第二天便"除道修社及商纣宫”,意思就是清理道路修建毁坏的殷社及商纣王宫。
不仅如此,几天后周人还在殷社举行了祭社仪式。“及期,百夫荷罕旗以先驱,武王弟叔振铎奉陈常车,周公旦把大钺,毕公把小钺,以夹武王,散宜生、太颠、闳夭皆执剑以卫武王,(武王)既入,立于社南,大卒之左右毕从”。对此,清代顾炎武推论道:"武王伐商杀纣,而立其子武庚,宗庙不毁,社稷不迁”。
周人不仅没有毁掉殷祀,而且还允许殷遗民继续进行祭祀。《周书.洛诰》里记载了周武王灭纣以后,周公旦在摄政期间,与候任君王周成王之间的一段对话,其中几次提到与“殷祀”有关的话题。都表现出了对殷祀的尊重与继承,根本没有仇视敌意。
周公曰:“王肇称殷礼,祀于新邑,咸秩无文”(大王您将在新都邑登基,并按照殷商祭拜礼仪,各项工作井然有序)
周公曰:“居师,惇宗将礼,称秩元祀,咸秩无文”(将新都邑迁至殷民聚集的洛邑,不仅会有丰富的祭品祭祀祖宗,还能建立新秩序)
周公曰:“孺子来相宅,其大惇典殷献民,乱为四方新辟,作周恭先”(您来洛邑新都登基,用殷商礼仪赐福周边民众,成为在这里执政的第一代周天子)。
从以周朝最高领导人之间的对话中可以看得出,周公旦周成王开始执政时期都还对殷商遗民优待有加,对殷商祭祀仪轨也还有所遵从。
从三星堆器物本身来看,结合我之前对三星堆作为天府神庙的定位,三星堆本身就是一个集中了三皇五帝及夏商信仰及先祖形象的华夏祖庭,是包括姬周家族在内的共同的祖庙,从这个角度来说,周武王也不可能进行彻底销毁。所以,三星堆作为商纣灭国坑的理由不成立。
三星堆不是新荒伐蜀灭国坑
武王灭纣后,紧跟着可能和三星堆有关的大事件就是“新荒伐蜀”,武王灭纣30天之后,随即命将军新荒率军袭击并打败了蜀国,缴获俘虏财宝若干。假如三星堆是蜀都,那有没有可能三星堆就是被新荒打败后埋的呢?
答案是不可能,因为从新荒接到武王伐蜀的命令到新荒打败蜀国并带着大量俘虏财物回周复命,仅仅只有5天时间。三星堆器物坑不仅每个坑摆放有规律,而且这些坑之间的位置和距离方位都是很有讲究,绝不是仓促之间形成。况且,即便有足够的时间,新荒灭蜀社的理由是什么呢?
《逸周书》等史料记载了新荒伐蜀,俘获了外逃的商朝诸侯臣属霍侯等四十六人,车子八百三十辆,俘虏若干。如此详细,而如果真有坑灭三星堆这样重大的事迹,不可能没有一点记载
再有,周武王连主要敌对矛盾的商纣祀庙都可以保留,有什么理由突然翻脸对牧誓八国之一的盟国蜀国灭其祖庙呢?如此重大的政治宗教活动,怎么会让一介武夫来执行呢?
三星堆不是武庚叛乱祭祀坑
三星堆既然不是上述两个事件形成的灭国坑,那是什么呢?剩下的最大的嫌疑人就只有纣王之子武庚了,从逻辑上来讲,武庚时期祭祀坑与自毁坑都有可能,但我也有理由否定。
故事还得从周武王驾崩开始说起。周武王驾崩之后,由其弟周公旦作为摄政王辅佐幼小的周成王执政。很多诸侯表示不服,其中就有被周武王封在武庚所在地殷旧都三星堆周围监视武庚的蔡叔、管叔、霍叔。他们鼓动武庚叛乱,史称“武庚之乱”。战争打了三年多,最后武庚等叛乱诸侯被诛杀、流放。而三星堆祭祀坑,很有可能就是在这三年里形成的。
而我们看到的三星堆的遗址,似乎很有可能就是一场盛大的、悲壮的来自殷商遗民进行复国战争前最后的大型祭祀仪式。如此规律的层层叠放,如此讲究朝向和方位,如此大规模高规格器物的埋葬,似乎也显示出这是一场有组织,有秩序、有信仰的行动,似乎也显示出殷商遗民破釜沉舟的殊死决心。
以上就是我关于三星堆是武庚祭祀坑猜想的逻辑。但是,但是,这里面有几个巨大的漏洞,让我不得不否定掉这个推论。这几个漏洞就是三星堆的器物。
三星堆的青铜人像举世仅有,先有先祖,后有先祖像,也就是说这些像都是包括商朝在内的华夏列祖列宗的形象,上古时期一般祭祀物都是玉、帛、牺牲等财物性质的物品,从来就没有说将列祖列宗的神像用来燎祭求告于列祖列宗的,你能想象将自家祠堂砸烂,将自家先人牌位焚烧以此祭祀先人的祭祀仪式吗?
三星堆出土有青铜龟甲、黄金权杖等等登基即位仪式才有的大宝,这些器物完全不可能作为一次性祭祀用品,你有见过哪位将历朝历代传承的传国玉玺砸烂烧毁用来一次性祭祀的?
如果是祭祀,作为祭祀的重要元素的人体或动物牺牲的痕迹为什么反而没有在坑内发现?
显然,三星堆的器物坑是一次性梭哈,决不可能是常规祭祀活动。那么,会不会是武庚叛乱失败面临最终灭国时歇斯底里的自毁坑呢?这个推论,也有一些逻辑问题。三星堆器物并非单纯金玉丝织财宝,而是法器、礼器、族器,自毁其器,罪大恶极,既不损人,也不利己,武庚有作案可能,但没有作案机。
以上,排除了灭国坑、祭祀坑和自毁坑的可能,唯一剩下的就是灾难坑。之前我否认过灾难坑,是因为当时专家们解读三星堆器物坑是分跨度较大时间多次掩埋。而最近专家们认定这些器物坑掩埋时间基本一致,也就是一次事件造成。所以灾难坑推论得以成立。
三星堆掩埋坑案情还原
以下,就是我关于三星堆器物坑形成的猜想:三星堆处于龙门地震带,在商末周初时期三星堆青关山神庙因为地震或火灾导致神庙塌毁,当局才以最高规格按特殊祭奠仪式的形式进行了埋葬。为了保护好这些重器不为后世打扰,人们专门在埋葬坑周围仿照昆仑瓦屋山轮廓挖出了一条人工封闭河进行隔绝,这条河就是马牧河,三星堆人的母亲河(彝语“马牧”即为“母亲”、“族源”之意)。
正是因为三星堆掩埋坑是因灾难造成,所以才会出现同一器物多坑出现的现象,因为在第一现场器物本身就已经混杂不成型了。
祭奠主要是对逝去进行缅怀,祭祀主要是对未来进行祷告,两者是有很大区别的。
以上,用排除法将三星堆器物坑来源进行了系统推论,得出的结论是:三星堆不是灭国坑,不是自毁坑,更不可能是祭祀坑,而是灾难后再次进行的祭奠坑。三星堆是灾难祭奠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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