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庭多杂树,偏为梅咨嗟。问君何独然?念其霜中能作花,露中能作实。摇荡春风媚春日,念尔零落逐风飚,徒有霜华无霜质。(鲍照)
静静的长廊,仿佛一条巨龙的尾巴,在巨龙休憩的时刻,静静地待在灰色的墙体中间。长廊的旁边是一个小小的庭院。庭院的中间立着几棵深绿色的树木,初秋的风轻轻地吹过,树上的叶子相互摩擦,发出沙沙的响声。一株挂满了心形叶的梅花树傲然挺立在一侧,与其他树木泾渭分明,与其他树木仿佛各为其主的政客相对而立。这一番景象给略显严肃的庭院增添了一分庄严。
他身着长衫,腰围浅色腰带,托着宽宽的袖子,慢慢地走在长廊里。他的眼睛早已没在聚焦,双脚踩在干净硬实的地板上,他却在怀念踩在软实的土地上的感觉。小时候,他经常踩在土地上,奔跑间,在身后腾起阵阵沙尘,仿佛骑马掠过,内心充满了潇洒的豪气。现在,他不能像小时一样让自己的身后扬起灰尘,内心的豪气也经历着巨大的鞭打和考验。
他走出长廊,停在几株杂树面前。杂树绿叶葱茏,几棵树抱在一起,在这初秋的下午蒸腾起一股压迫心灵的刚强气息。他笑了,这看来不堪一折的绿树也能生出刚强之气。眼眸一转,他的眼睛已经离不开那株孑然独立的梅花树。他站在梅花树的一边,发出阵阵感叹。这高傲的冬梅,无论在何种境况下都坚守气节,真是令人敬佩啊!
他记起冬日的梅花来。那时,漫天大雪纷飞,飘飘洒洒降落在院子的各个角落,降落在他常常站立的地板上。冷在慢慢渗透,见缝插针地钻进厚厚的门毡,如飞蛾扑火般扑向泛着火星子的火盆。他穿着厚厚的棉衣踩着松松的雪花,伴着咯吱咯吱的声响,来到这个小小的庭院。还没走进庭院,他就已经闻到了沁人心脾的清香。这清香,仿佛身穿彩衣的仙女,轻轻地拂走寒冷,带来实体般的温暖。他快步踏入庭院,那抹红像身穿红衣的精灵一下子就飞到了他的眼前。满天的白,衬托着晶莹的红,像降落人间的王,高傲地俯视无尽的白雪,高傲的看着眼前的书生。他从心底生出一股豪情,仿佛小时候一般。他静静地立在那里,离寒梅几米远的地方,然后轻拂双袖,深深地一揖。这高傲的客人就成了他真挚的朋友。每逢心郁难平,他都会来同这位朋友“恳谈”一番。
他坚信,只要是同寒梅一样从内到外都无畏风雪,他的一生才不至于落入流俗,他才无愧于自己的内心。
他转过身,迈着坚定的步伐,走了。没有注意到身边杂树的一番论调。这些杂树在质问他,为何独独对这梅花树另眼相看。这些杂树怎会明白,一颗正在经历风雪的心与梅花是怎样地相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