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快点儿！你快点儿啊！”家吉猫着身子蹲在生产队柑橘林边的一条土沟里，只露出半个头。看到大姐还要往柑橘树上爬，她吓出了一额头的冷汗：“姐，别，别上去！别上去！”
“你蹲下！”蓉儿对家吉做了个手势。
“就下面有嘛！待会儿被人看到了要被抓到生产队去。”
“不会！这会儿没人来这里。下面的柑橘都还没红，很酸的。你看上面那几个呗太阳晒着的，都快红透了，那种才甜。”
“哦，那你快点儿。”家吉望着大姐，胸口“噗噗”直跳。
正要去队上的万建德从柑橘林边经过，突然听到柑橘树上有响动。他仔细一看，只见蓉儿正在往上爬，家吉却在土沟里焦急地看着大姐。
“两个小调皮！”万建德和毛坤祥两家是邻居，平时缺米少盐的都是互相帮村着，两家人关系比较好。所以万建德虽然看到蓉儿带着家吉在偷生产队里的柑橘，也值当没看见。这个时候还没有上班，生产队的社员们都还没有出工。摘就摘两个吧，哪个孩子不淘气啊！何况这段时间她们妈妈在医院照顾孩子，也苦了这两姐妹了。
两姐妹只管摘柑橘，丝毫不知道她们其实被屋背后的万表叔看到了。
蓉儿的衣服和裤子的口袋都装满了柑橘，胀鼓鼓的。她跳下柑橘树，一只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猫着腰高兴地朝家吉跑去。
“呀！好大好红！”看着大姐得胜归来的战利品，一个劲地吞口水。
“想吃吗？”
“嗯！”
“一、二、三、四……一共八个。”蓉儿把兜里的柑橘都掏出来，放在地上数。
“八个。”
“要是弟弟一天吃一个的话，就可以吃八天了。”
“嗯！”
“弟弟生病了，要增加营养的。”
“嗯！增加营养。”家吉接着大姐的话，眼睛却一秒都没有离开过姐姐带回的战利品。
“要不，我们两分一个？”
“好！呵呵呵。”
蓉儿选了个大的，犹豫了一下，又挑了个最小的。正要扳开果子，想了想还是停下来：“还是给弟弟留着吧！”
“哦！”家吉脸上有些失望的神色，“姐，我闻闻好不？就闻闻，看香不香。”
“嗯，你闻吧。”蓉儿挑拣了个最大的，在鼻子上闻了闻，大方地递给家吉：“给，闻这个吧，这个很香的。”
家吉接过大姐给的大柑橘，放在鼻子上深吸一口气：“哇，真香！”
“像吧？呵呵，呵呵呵。”
“嗯！呵呵，呵呵呵。”
一家五口，全靠毛坤祥一个人的工分，拖也得拖死，何况医院三儿那里还要用钱。毛坤祥干脆一咬牙，进了煤矿厂当了一名挖煤工。虽然要比在生产队上班累得多也危险得多，但收入却比生产队多得多，这让他总有使不完的劲儿。每天，毛坤祥都是最早的一个下井，又最后出来。煤矿里每天会管一顿饭的，都是干白米饭。下井挖煤是个苦力活，食量自然大得多。虽然一小盆饭毛坤祥自己都不够吃，但他每天都只吃一半，剩下一半带回去给家里的蓉儿和家吉吃。
夜完全黑了，乡村家家户户都点上了煤油灯。昏暗的灯光透过木板门的门缝，很温暖。毛坤祥内心升起无限惆怅，自从三儿住院后，这个家便不再有温暖了。他苦笑了一下，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下意识把手伸进用藤条编织的安全帽里摸了摸头顶作痛的地方，感觉有些粘手，那是还没有干的血液。就下今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矿洞顶突然掉下几块石头，一块石头砸中了他的头部，顿时鲜血就流了出来。工友用带进矿洞用来急救的纱布简单滴给她作了包扎处理，让他赶快上去找医生处理伤口，但他还是坚持到下班，并和其他工友一样把煤炭推了出来。
这个时候，家里的两个女儿应该正等在煤油灯下了吧？想到两个懂事的女儿，毛坤祥独自笑了笑，把半小盆饭抱在胸口，加紧了脚步。
大黄狗嗅到了主人的气味，赶紧摇着尾巴迎了上来。
“走，回去！”毛坤祥抹抹大黄狗的头。大黄狗听话地摇着尾巴跟在了毛坤祥后面。
“蓉儿！家吉！”
静静的土屋漆黑一片，没有人回应。
毛坤祥的心一紧，三步当着两步进了院子。却见大门紧闭，没有熟悉的煤油灯的灯光。难道，两姐妹睡了？
他推开门，唤了两声：“蓉儿！家吉！”
还是没有人回答。
毛坤祥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上，发疯似地从屋里找到屋外，又从屋外找到屋里。
“蓉儿！家吉！蓉儿！家吉！”焦急的喊声在秋凉的夜空里格外的悲戚。大黄狗也跟着焦躁地“汪汪”直叫。
“毛坤祥！”屋后的万建德听到毛坤祥找寻女儿的声音，提了个马灯走来问：“蓉儿家吉没在家吗？”
“就是啊！这么晚了，她们会去哪儿呢？”毛坤祥焦急地，“老万，你今天看到她们没有？”
“看倒是看到的。”万建德欲言又止。
“什么时候？在哪儿？”毛坤祥像看到了救星。
“唉！”万建德上前几步，悄悄地对毛坤祥说：“吃过午饭的时候我看到她们两姊妹在柑橘林里摘生产队里的柑橘了。唉，小孩子，不过是嘴馋了些，我就没出声，只当没看见。”
“老万，这种事可不能乱说。我那两个女儿我还是了解的，绝对不会做出那种偷鸡摸狗的事儿出来。”
“哎哟！毛坤祥，你这叫说的啥话呢？难道我几十岁一个人无缘无故去栽赃两个几岁的娃儿不成？今天幸好是我看到，要是换成别人，保不准现在两姊妹就在生产队了！”
“生产队？！”毛坤祥顿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要是两个女儿这么小的年纪就背上了强盗小偷的罪名，这辈子可就算是毁了！
“不会吧？下班的时候也没听见有人说起，应该再没人看到了吧。”万建德也有些纳闷，要是两姐妹真被生产队抓去了，这时候队里哪会这么清静？恐怕早就大喇叭到处宣扬了。不会，两个孩子绝不会是被抓去生产队了。可是，她们又会去了哪儿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