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酒馆。两个人。

“想必阁下是王凌”，

“是”，他当然是王凌，无论什么人，见了那柄剑便知他的主人。

那是柄普通的剑，普通的剑柄，普通的剑鞘，普通到你就算在垃圾里见到也不觉得奇怪，普通到剑鞘上本就刻了普通两字。

曾有人模仿他带着普通的剑，但现在活人中只有王凌了。没有极高的武功，却带把破剑，自然成为王凌的替罪羊了。

所以王凌虽然出道来出手不多，传说却越来越多，而见过他的人也极少。

“你果然是王凌”

“哦”

“寻常的人若被问到这句，早已吓跑了”

王凌笑了笑，“你那杯酒还喝不喝？”

“王大爷误会了，今日只是喝酒，没别的”

王凌恨了一声，“你最好莫要找事，酒沾了血就不好喝了”

那人道，“只要王大爷把那把剑借来一看，酒还会好喝的”

王凌嘴里的酒已经变了味，他把酒一抛，那人已经喝到了变味的酒，“要看拿去看吧”

酒馆，静。

现在墙上多了具尸体，嘴里插着柄剑，剑尖挂着只酒杯，杯子除了底部没有丝毫裂纹。

酒还剩几滴正在顺着那人嘴里的血和唾液一起流下，滴在地板上，汇成一摊粘液。

粘液旁边是王凌，谁也不知他是醉了，睡了，还是中了毒。

因此门外没有人敢进来。

对于他们来说，这三种的区别无关紧要，只是还有那么一种可能。

王凌却在睡眠中度过了这个下午。

他没有中毒，因为他不会傻到去喝一杯毒酒，毒酒闻起来更加香醇，但他恰恰不喜欢多余的香。

他没有装睡，因为他知道不会有人杀他，他身上的某种东西引来狼群，但此时却是一道保险。

夜晚到了，风更加冷清，天上无月。

一支蜡烛点了起来，王凌醒了，面前是一排丑陋无比的面容。王凌感到已中了不下十种点穴手法

“你们要什么？”王凌道

“要你好好听话”说话这人的刀正抵在王凌咽喉。

王凌笑了，“听什么话？”

“有个女人告诉过你一个秘密”

王凌笑笑，“我认识的女人可比你的头发多”

这人虽不是秃子，却也没多少头发。

“告诉你秘密的女人总不会那么多”

女人都有秘密，可是能告诉你秘密的女人，总不会那样多，正是如此，秘密和女人才如此珍贵。

“可是骗我的女人也不少”王凌道

女人都会说谎，正因如此你也许就忽视了真正珍贵的秘密。

“这秘密你不可能忘记”秃子继续说，他的刀却不太有耐心了。

王凌不慌不忙，他看了看周围不同的神情，有疑惑，有急切，有渴望，有茫然，有落寞，有嘲笑，但没有一种是开心，

王凌却很开心，“你们慢慢打，谁赢了我再告诉他”

后面站起一人，这人若是不站起来，没人知道那里蹲着个人，可是他站起来的时候，没有人不看向他了，因为他实在太显眼，他没有穿衣服。

门碰的被撞开了，“我要喝酒”

那没穿衣服的没有转身，所有人都没有转身。

王凌想转身，但他却动不了，“看来你们不用打了”

屋里墙上还挂着一个人，五个虬髯大汉就站在旁边，秃头，光身一众人围着王凌站成一圈，白衣文生此时坐在柜台写着什么，每一扇窗下都立着个戴面具的，他们各自的武器都奇形怪状，自然也难以对付。

“你们在做什么？”门前的少年被夹在两柄长刀间

“这位客官犯了头疼，我们打算替他治治”秃子先发话。

“你是郎中？”

“这世界上可不会有秃头的郎中”王凌道

“给我酒”

“你还想喝酒？”虬髯大汉笑出声来

“有钱自然要喝酒，何况我还未喝过”

现在所有人都笑了，看来这少年是初入江湖的愣头青。文生没有笑，他还在写着什么。

少年并不生气，他在等人拿酒

“小子，你还是先去过过女人瘾再来吧”

“那时你若头疼我们也好顺便医治”

少年摇摇头，“旁边那家并不合算，那的钱够喝好多回酒了”

少年面前的长刀晃了晃，少年却没有眨眼

少年用手一撩，径直走向柜台

没人拦他，因为他实在太不起眼，随时都可以决定的死人

死人的行动向来无人关心。

文生却抬起头，文生那只不拿笔的手已经藏了起来。

“酒”少年把铜钱一掷，已提起一坛酒

文生的笔杆已点起钱眼，一反手钱不知哪里去了。

所以强盗是不会打这家店的主意的，老板虽死在墙上，但这文生藏钱的功夫却麻烦的很。

然而少年已经倒了三杯，他抛了一杯在地上，然后喝了一口

王凌还在这边笑着，他的确不错，没人真正杀他。

江湖上不会有审不出来的秘密，但王凌不会让他们审出来，因为他的确不知道什么秘密。

少年不再喝下去，他抛了一杯给王凌，“喂，你也喝”

王凌张开嘴一吸，洒出来的酒一滴也没有溅到地上

那杯子却拐弯砸在秃子头上。

秃子大怒，抢上前来一刀砍下

少年低下了头，但秃子的刀却插在了自己咽喉上。

少年的头发遮住了他的上边脸，一道阴影遮住了下边

少年的左手还拿着第三个杯子，右手还放在桌上

但杯里的酒已不知哪里去了，没有人见到少年出手，但屋里已多了一个死人

现在少年放下了酒杯，几乎同时，前后左右已有十三样暗器射来，奇怪无比，有软的，有沙子，

有毒液，有连发，有散发，一发快似一发，样样沾有剧毒，这种场景即便只是见了，也难以忘记。

所有暗器都瞄准了少年，很难想象这些暗器究竟如何发出，因为稍有不慎都会反遭其噬。

所以在场无一不是一顶一的高手，连虬髯大汉也手法极其精巧，连文生也出手极重。

少年早已卧倒，他把身子完全重叠在尸体之后，那柄剑也已拔出

地板已经被暗器腐蚀得不见，尸体也已没有人形

只可惜暗器之奇，在于你永远不知道有多少暗器，少年此时只得躲在尸体之后

一股黑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每人都掏出了一只水枪，黑水已布满了房间，所有人一边射一边向屋外退去

王凌已被两人提起，秃子诈尸而起，少年的颈上已多了一支冰冷的笔

现在那支蜡烛就拿在光身人的身上，他已经点燃了屋子，滚滚浓烟迅速冒出

少年的剑已经出手，他的肘，他的腰，他的手，他的头，他的胯，已经摆出了诡异的形态，他一跃而起，他的剑只刺出两次

现在秃子和文生的喉咙都彻底被贯穿。

光身人被推进了火海，然后余人都在往下走。

“各路兄弟莫怪，这个混人刚刚输了衣服，我们顺便清理门户”

这人其实是被骗上当，醒来已没了衣服。

但顾于颜面，没有人提起这件事。

前面一众走下阶梯，正欲迈步出门，后方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

这无疑是个排除傻子的好机会。

本来脚步声杂七杂八的，现在只有倒下的声音此起彼伏了

连叫声嘶吼也没有，因为少年出手便已贯穿了咽喉

现在屋里只剩下十个人了，两个躲在门两侧，一个躲在王凌后面，一个藏在桌下，五个摆出阵势，

少年开口道，“是你们不想好好喝酒的”

他已进了门，两边人已经倒下

两个人的鞭已卷起，三人的刀枪也已出手

少年若是跃起，便无法落下，若不跃，便会被卷入。

但少年的剑还在，所以鞭子断了，人的手也断了。

藏在桌下的人快步移到少年身后，这一变化无论什么人也应付不来，何况桌下人本就是高手

少年和王凌现在都被挟持。

少年并未慌乱，王凌缄口不言

桌下人道，“你还有两条路”

王凌明白一条路跟棺材有关。

桌下人继续道，“你最好马上发话，我的刀没那么多耐性”

少年的剑已被踏在地上。

王凌努努嘴，示意少年把头侧过去，少年斜下头，桌下人以为少年要捡刀，欲一刀抹去。

王凌口中喷出酒来，桌下人的眼已经看不见，王凌顺势肘击身后人

一瞬间，屋里又多了一行死人

王凌开始聊起闲天

“你今年多大？”

“二八年华”

王凌破口大笑，“你是个娘们儿？”

“你才是”

“既如此，你可知我们接下来去哪？”

“女人”

王凌笑了“第一次，我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