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藏饰
没有任何邀请,麦乐乐迈进了这间似乎尘封千年的宅院,作为老板的男人甚至都不肯抬头看她一眼。
麦乐乐的世界里,时间好像就此凝固了。所有的喧嚣都被一扇虚掩的门关在外面,那些虚伪的亲情和伪装的善良在这一刻离她如此遥远,麦乐乐甚至忘掉了来这儿的原因,她开始觉得自己一开始就是属于这里的。
而就在此时,她听见身体里的声音长长舒了口气说,到了。
“是啊,到了。”男人抬起眼笑眯眯的望着麦乐乐。
这是一张典型的商人的脸,有着最标准的渴望金钱的微笑,他的眼睛紧紧跟着麦乐乐的身影,似乎怕落下一切赚钱的机会。
“这是什么?”麦乐乐举起一粒墨绿色的珠子,这么神秘的地方出售的东西理应都是宝贝,而这颗珠子的手感并不是那么好,从颜色上看很像翡翠,但翡翠实在不应该这么没有分量,麦乐乐掂了掂,这东西更像北京第五玻璃厂出产的东西,说得更夸张点,这玩意儿的重量甚至都不如小时候玩的弹球!
“那是舍利子。”
男人的谎撒的也太不圆了吧!麦乐乐哑然失笑道:“开什么玩笑,舍利子怎么会是这个颜色?再说手感也不像啊,形状就更不像了!”
“那你觉得是什么?”男人没有恼,仿佛麦乐乐的反驳使他更加高兴了。
“我怎么会知道!”麦乐乐一边说一边把珠子的另一面对着自己,珠子在手中握的久了,微微有点热度。这种热度使它看起来像是要溶化,而它的两侧已经被麦乐乐的手指捏出了两个浅浅的小坑。
麦乐乐心里一沉:这绝对不是玛瑙,也不是玻璃和塑料,这种周身浑圆而一端有微微突起的珠子看起来像是……
她忽然害怕的手一抖,珠子脱离了麦乐乐,悬在半空中,并没有掉在地上,仿佛这里是失去所有重力的外层空间。
“这……是……”
“小姐真是聪明,这就是眼珠。”
“眼珠……”麦乐乐想想刚才自己竟然拿了个眼珠在手上,胃里不禁一顿翻腾。这个房间里其它东西的来源应该也不是很简单吧!
麦乐乐上下打量了一下屋子,房顶上挂满了短粗的蜡烛,这绝不会是用来预防停电的,屋子里连电灯都没有,说明这里根本没有通电,这里就是一个被世界遗忘了的角落——或者,这里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麦乐乐惊出了一身冷汗,男人依旧浅笑的望着自己,表情妩媚到要溶化,麦乐乐讨厌这样的微笑,与麦朵朵如出一辙的微笑。
“你是谁?这是……谁的眼珠……”
“小姐。”男人站起来,脑袋碰到了架子上挂着的一串红玛瑙——也许是一串眼珠吧!“你的好奇心真强,五十年前我就把那页纸夹到了里面,看过它的人也不计其数,但只有你真正来找我了。”
“五十年前?”麦乐乐重新打量了男人一遍,他的样子不过三十岁而已,五十年前…… “你……不是人类?”
“你说呢?”男人爽朗一笑,“刚刚我怕你找不到,就让我的小鬼去找你,没有吓到你吧?”
麦乐乐恍然大悟:“你是说……我身边的脚印?”
男人点点头:“我知道你很害怕,但我的小鬼也被你吓得不轻。你的阳火实在太旺盛,它都要被你烤熟了。连脚印都缩水了!”男人哈哈笑着说。
“我很抱歉……我不是有意要伤害他。”麦乐乐尴尬的笑了笑。
“是他定力不足,不能怪你的。”男人伸出手,“认识一下,我是丁白。”
“麦乐乐。”麦乐乐伸出手,“丁白,是真正的名字吗?”
“乐乐小姐,你刚才已经说了,我不是人类,名字只是个代号,不需要强求。”
麦乐乐抽回手,觉得手心里有些异样,打开时发现一颗紫色的珠子正嵌在手心里。 “你……这是干什么!”麦乐乐拼命的向外抠,但珠子就像掉进沼泽的生命一样无声的沉下去,直到最后隐没在手心里,掌心上的皮肤像尘埃落定的流沙,没有任何痕迹的覆盖了一切。
“你你你……”麦乐乐急的满脸通红,“你要干什么?!”
“它能给你你想要的东西,一切。”男人俯下身来看着麦乐乐,“快乐还是仇恨,都可以在这里找到答案。”
“我……我没有仇恨,我自己也可以满足自己,不需要……”
“真的不需要?你有足够的钱?能够不费吹灰之力赢得爱人的心?”男人伏在麦乐乐的耳边说,“你真的有把握赢她?”
麦乐乐惊恐的看着男人,心底被埋藏很深的东西如同出土的琉璃,在阳光下失去了所有坚强的理由,曾经信誓旦旦的梦想变得不堪一击。
“你想说什么?”
“你应该很清楚自己在想什么吧,你想的就是我要说的。”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麦乐乐觉得头顶都漾起绝望。
“这不好么?”男人依旧淡淡的微笑,不知什么时候,他脸上那种商人式的笑容已经完全消退,换了一副隐者的姿态,好像是凌驾于红尘万仞之上在观察这个世上的一举一动。
麦乐乐的耳边又一次响起奇怪的声音,身体里的另一个生命好像复活了一般同她交锋,麦乐乐的胸口一阵发闷。自己的手心里被塞进了一颗眼珠,即便不觉得疼痛,想起来也是很恶心的。
“你还没告诉我那是什么东西的眼睛。”麦乐乐的表情冷了起来,她觉得不是自己在说话。
“这不重要,世间万物都有他们的名字,就像你我的名字一样。丁白,麦乐乐,这些只是没有意义的代号而已,一定要弄清所以然吗?”
男人从架子上取下一个金属东西,一头浑圆而一头呈现出四棱形,黄铜和藏银把这个对象打造的同它的主人一样,散发出魅惑气息。
“这是什么?”麦乐乐屏住呼吸看着男人手中的东西,圆形的一头镶着宝石,但愿不是地摊上的货色。
“你还说自己能够满足自己么?”
“你说什么?”
“我知道你想要得到它,但是还很害怕。你的眼睛里写着答案。”
麦乐乐知道自己的眼神过于火热了,连忙收敛,装出冷淡的样子说:“你错了,我不想……”
“你伪装的很差,可见不是个好演员。”男人笑了,“何必这样呢?这里没有人会鄙薄你,我永远只会满足你。”
麦乐乐觉得自己的手不由自主的张开,握住了这个奇怪的金属,冰凉的感觉从手臂蔓延到心里。
“这是发器而已,何必那么紧张。”男人打开麦乐乐的手说,“我替你戴上。”
是发器而不是法器,你何必那么紧张!麦乐乐听见身体里的声音在低低的笑,胸腔里渗出酸涩的嘲讽来。
“好了,你可以走了。”
麦乐乐摸摸脑袋,一个冰冷的东西横在柔软的头发里。
“你还什么都没和我说!”
“你还想听什么?”
“关于你。”
“无可奉告了,乐乐小姐。”
“可是……”麦乐乐抖抖手心,“你在我手里放了这么奇怪的东西!”
“你会懂的。”男人已经坐回原处,接着编织他的渔网。 屋子里的空气不再被惊讶和错愕搅动,慢慢回归了平静。
麦乐乐向门口走去,出门之前,又一次摸了摸头上的发簪,她又惊叫起来:“没有了!它没有了!”
她转过身来,眼前的景象不亚于当年初见生父时的惊愕,她的身后没有藏饰小店,也没有神秘的男人。出租车在她身旁,车门依然开着。角落里的黑猫懒懒的抬起一只眼睛。
“姑娘,到地方了,一共28块钱。”
麦乐乐惊奇的发现自己的手上捏着三张十元钞票,难道这是刚刚下车吗?那么刚才自己去哪里了?还是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只是意念中的一次旅行……
麦乐乐俯下身,看着专注找钱的司机,小心的说:“叔叔……嗯……咱们这是刚到这里吗?”
司机有点惊奇的看着她,点点头。
麦乐乐仍然不肯死心:“那,那我刚才是……”接下来怎么问呢?司机叔叔一定会认为遇到了神经病吧。
“怎么了小姑娘,桃源街桃源路就是这里。”
“哦……”麦乐乐想想刚才的经历,一股冷空气从头顶通到脚底,她一刻都不想在这个时空分裂的地方呆下去了,连忙钻进车里:“还是回去吧,我……忘了拿东西……”
可怜的司机找钱的手悬在半空中,小心翼翼的抬眼看这个古怪的乘客,对视几秒之后,司机终于撇清了一个理儿:出一趟车挣了两份钱,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