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狗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我的家门。它耷拉着脑袋,在门左侧的树绕了一圈,往前走了几步,又调头回来,再次绕了一圈。东嗅西嗅着,鼻子几乎触地,然后便拐进我的家门。
门前站着一个人,门后蹲着一个人,再里面坐着我。它慢腾腾地移动着,不分男女,只要是人,它都不看一眼,胖墩墩的身子摇摆着,摇到墙角,在距离我两米左右的地方,坐下来,便开始看人了。
它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没有以狗打招呼的方式叫了一声,傲慢着,矜持着,以狗独特的坐姿固定在墙角,慢慢地像监控一样扫描着周边的动物。我仿佛到到了一个贵族的影子。
百姓的房子,风可以进,雨可以进,动物不能随便进。一个人走进了我的房子,他必定笑着跟我打个招呼,就是来吵架的,也会黑着脸向我说明吵架的理由;一只老鼠走进了我的房子,它必须夹着尾巴,趁我在发呆时,“嗖”的一声冲进黑暗处;一只老虎跑进来时,它会一口吃了我,不会无视我的存在。
我发怒了,这只狗伤害了我的自尊。
我站起来,狠狠地跺了一脚,它挪一挪位置,便盯着我看,我们对视着,僵持着。
往往没有主人的狗叫野狗,我没理由相信这是一条野狗。它身子短小而肥胖,毛发如梳理过一样,干净整齐,混身上下散发出一股高贵的气质,达官贵人般。对了,貌似电视里的和珅和大人。
环境造人,我相信环境也会造狗,它应该是住别墅的,至少也是住复式厅的。它腹无诗书便有这般气质,唯一的解释便是它有丰富的物质支持。
它的主人非富即贵,这是一条见过世面的狗。它会在大门口,美声唱法般招呼着每个客人,声音越高,显示客人越低微,主人便以此来判断来的是什么人,万一唱错了,主人会吼给客人听:“瞎了你的狗眼”。
主人笑咪咪地迎着客人,它会摇头摆尾跟在主人后面,并小声地哼两声以示尊敬。主人坐在沙发上,剔着牙。客人自己动手泡着茶,它会一动不动地瞪着他,一声不哼。
我想我应该是见过他的主人,并自己殷勤地泡着茶,它是认识我的。
我继续看着它,它应该从我的眼里看出疑问,它为什么会到我家里来?
被偷了,那不符合逻辑,偷狗贼会高价卖给富贵人家,或低价卖给屠夫家,再或者会自己养着。他不会冒着做贼的危险不收我一分钱而送到我家。
它应该是自己出走的,肯定是主人出问题了,他们共同的窝被贴了封条。它可以很忠诚地跟着落魄的主人,但受不了主人对他人的低三下气。它走了,它听不见主人吐了一口痰:“狗眼看人低”。
狗也真不容易,稍一马虎便会被人骂,被人踢,被人炖。它们本来是看家护院的,更多的时候却连自己都看不住。
它迎着秋风没目的地奔跑着,落叶如霜,有的在空中飘零,有的被它踩在脚下。 跑着跑着,它跑到了我的家门口。它为什么不跑到邻居家呢,我细心地研究一下,邻居的房子比我的矮,我的门比他的高。
宝贝女儿刚刚走出丢失两只猫的阴影。她惊喜地跑过来,在它面前,友善地伸出了手。它不卑不亢地伸出右脚,象征性地握了握,很有教养的样子。男要穷养女要富养,女儿华丽的服饰似乎让它闻到富贵的气息,它终于低下了头,轻轻地哼了两声,挪了个位置,亲热地靠在女儿的脚边,任凭抚摸它光滑的毛发。
我顿悟了,这是一条有福相的狗,它在我家门前的树转了一圈,由于暂时没有闻到富贵的气息,它判断着又转了一圈,终于毫不犹豫地走进了我的家门。
狗还是比人灵敏的,特别是对于气息的判断。我忽然信心满满,道路虽然是曲折的,前途一定是光明的,我相信它。我决定善待它,以让它帮我分辨客人。
我想,它融入了我的家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