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折翼
第一回 少年
还来不及许个愿,流星一闪便在窗角隐没。方成收回目光,扔掉只燃了半支的香烟,烟头拖曳着光晕飞出窗口,恰如另一颗流星,想许个愿?还是算了。方成转身直接倒在了沙发上。躺在昏黄的灯光下,回想这七年的光景,一片昏黄。若当时在那些节点上,想得通透一点,对自己的信心坚定一点,亦或对自己的态度狠一点,而不是迁就或憧憬某人,今天不必面临进退维谷的局面。自七年前满腔热血创办大羽实业以来,不仅仅撸着袖子,连裤管都卷起来干了,别人想不到的自己想了,别人挺不住的压力自己也挺过去了,大战略上没出问题,只在关键的细节上稍微一松,多年来苦心搭建的整个框架只在一瞬间就崩塌了。方成再次焦躁地燃起一根烟,希望从这呲呲燃烧掉的健康里,从这种变向的自我惩罚中获取一丝平静。男人不怕一切困苦磨砺,唯一惧怕的是信念的丧失,所以说事业是男人的春药,而今事业上一败涂地,科尹感觉自己宛如一根痿了的阳具,再也无法勃起。
夜风从半敞的窗户灌入,盆栽的叶片瑟瑟摩擦着,细碎的声响使房间静得可怕,可方成内心里仿佛承载着整个世界的喧嚣,鼻息显得愈加粗重。遥想这一路上风雨交织,方成自觉智商没有问题,进而情商也可圈可点,貌似财商倒是未曾刻意修炼过。德不配位必有灾殃,想来这次的失败是偶然,也是必然。方成努力回想着这些年的过往,纠结中竟昏昏然睡了过去。
方成对着镜子仔细地梳着三七开的直线,总有那么几缕老是不按直线排列,离上课时间还有一个小时,还好来得及,再重新梳一次。可是老妈拎了根棍子进了房间,虽说是独生子,方成却从来没领会过溺爱是什么感觉,父母从来都是简单直接,但也直接提高了家庭教育的效率。方成
抓起红领巾和书包一闪便出了房间,老妈的棍子从头顶呼啸而过,撩起了几缕头发,唉,发型又报废了。走在路上,三三两两的同学骑着自行车擦肩而过,该死的,老爸答应给买的自行车什么时候才能够兑现,看来这个学期又得步行上学了,内心不禁一阵失落。扭头一看,右臂上鲜红的二道杠是这个学期刚发的,想想那几个高年级的学长还只混了个一道杠,自己一上来就比他们多了一杠,心里一瞬间就平衡了好多,不觉间脚步也变得轻快了。今天是六一,和挚友黑露排了近两个月的相声,今天也将正式登场。方成本来就内向,平日里不苟言辞,怎么也想不通辅导员刘老师竟然让自己说相声,而且还是逗哏。光大篇的台词就背了一个月,好在不时和黑露的捧哏来上一遍,感觉今天也应该登得了台面。舞台就设在学校操场的中央,也没有专门的搭台,一张课桌,两人往中间一站,校领导和老师们做正面,同学们站老师们后面,再定睛一看,厂部的领导坐在最中间,突然间感觉压力就大了。以前每年都是学校自行组织孩子们活动,今年竟然请了厂部领导过来。黑露也面面相觑,前半段还好,进入中段时突然忘词了,再一看主席台上辅导员刘老师幽怨的眼神,冷场了五秒左右,和黑露递了个眼神,只能跳词了,黑露反应很快,也冷场了几秒钟,一起跳词了,把下半段给说完了。手心攥了一把冷汗,刘老师幽怨地说:白培养你俩了。正欲解释,科尹从沙发上滚了下来。哎呀,又是一场梦。
一晃眼已是二十年,梦与记忆依旧如故,清晰地能还原每一个面孔的表情。少年如梦,只是多年后,梦里依旧少年。方成相信,小鸟停留在某一个树梢,不是相信树梢有多牢固,而是相信自己的翅膀,直到折翼。
-赵天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