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听说帝君从十里桃林回来了,三殿下连宋与司命星君一道赶往了太晨宫。
许是再一次离别使帝君的诛心之劫又重了些,只见帝君颓然的坐在床榻上,眉目间凌厉不再,形如枯槁,一头银丝白发略显散乱,似失去了光泽,呼吸间已是气息奄奄。
连宋见帝君手捂心口,似有种说不出的痛,原本周身自然散发的光芒也在逐渐退散一般,向来器宇不凡的东华帝君怎会如此......他猛然想起曾经听人说过,父神仙逝之前便是如此征兆。
天人寿命将尽,灵力开始衰竭,力量削弱,衣冠凋萎,帝君即便是下凡历劫丢了法力,而后又替凤九受了天雷,也不至如此病骨支离,槁形灰心......诛心之劫?连宋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惊出一身冷汗。
他难掩担忧,一手执扇,向前探了一步,小心的向帝君求证。
“帝君虽然此前下凡历劫失了法力,又受了天雷,但以帝君的修为,断不该有如此形态,莫不是......”
帝君无力地抬起双眼,神色黯然的看向连宋。
虽没有得到答案,但连宋已经从帝君不置可否的态度里验证了猜想,一时语塞,瞠目结舌。
司命星君一脸狐疑地看向三殿下,随后又一脸不解地看了看帝君,只听连宋强打精神挤出几个字,诛心之劫......
这下换司命惊愕失色了,神情似遭了五雷击顶。
连宋与司命对视一眼,便心照不宣。帝君下凡丢了法力是天命的惩罚,与凤九小殿下几日的温存更是激化了诛心之痛,反噬着帝君仅存一息的修为。
连宋与司命二人不知如何是好,一脸的茫然。
此后几日,帝君闭关修炼,状况有所好转,气脉也趋于平稳,司命这才敢将近几日长海之上的乱象说与帝君听。
话说,七万年前,远古司战的墨渊上神率领天族旁系分支的首领大战翼族,将野心勃勃的翼君擎苍封印在若水河畔东皇钟下,墨渊上神作为父神嫡子,以元神生祭东皇钟,遂身归混沌。此战虽胜,却也使得天族伤亡惨重,素锦一族更是在那一战中全族覆灭。
不料七万年后,驻扎在长海的翼族分支鲛人族却起了谋反之心,那长海水君本就不擅领兵,被逼的一再退让,鲛人族顺势而起,滋生狂妄,日渐强大。好在那时有太子夜华亲自向天族旁系分支的首领请了兵,再加上西海二皇子叠风的相助,才终于降服了鲛人一族,还长海安宁,八荒太平。
如今仅过了几百年,鲛人族的残渣余孽便又蠢蠢欲动,意图联合翼族残部,打起了攻占天族的主意,如今他们两族联合,修炼的兵强体壮,却已不容小觑。
帝君听了司命的话,轻轻拿起茶杯,放到嘴边,看上去并不十分在意,“小小鲛人族,无需本君费心,此事还是交与天君定夺吧。”
司命得令后,便退下了。
长海之上,鲛人族部落。
一士兵愤愤说道:“若不是天族那帮神仙,我堂堂翼族岂会落得如此下场”。
另一鲛人族的士兵接着说道:“如今我们已站在同一条战船上,势必要将天族搅的分崩离析,才能一雪我族之耻。”
一位看起来身份不同、容貌怪异的老鲛人颤颤巍巍的说:“早年间,四海战事之后,东华帝君将天地共主的位子传给了现任天君,本就惹得天族的分支首领内心颇有微词,多年以来,这些旁系首领始终对天君心怀不满,如今,若是能从东华帝君之处入手,便能让天君与帝君互生嫌隙,造成他们属地内争,引得他们自相残杀,自然就能让那些旁系分支的首领与天族直系......彻底决裂”,老鲛人恶狠狠的说道。
鲛人族与翼族的两位新任首领听得这话,不禁相视一笑,似有了什么万无一失的好法子。
虽说鲛人族与翼族都是些残兵败将,即使策划谋反,以他们的实力,与号令天下的天族相比,也构不成什么了不得的威胁,但如今他们竟打起了弯弯绕绕的鬼主意。
自那日帝君离开十里桃林之后,凤九便开始六神无主,终日郁郁寡欢,像灵魂出了窍一般没精打采的,不日便被折颜送回了青丘。
凤九虽已飞升上仙,但天雷业火却是帝君帮她受的,如今只能说是个法力不济的上仙。白奕实在是有些恨铁不成钢,见她又像丢了魂儿似的,恐她惹出什么事端,便命打理青丘事务的迷谷小仙对凤九严加看管,不得离开青丘半步。
迷谷看着凤九小殿下日渐消瘦的样子,颇为担心,这样终日不吃不睡的找酒喝,真跟那时的姑姑一模一样,迷谷生怕凤九这样下去会伤了仙体。
“小殿下,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儿吧”,迷谷端着一碗面,小心翼翼地与凤九说。
凤九无力的摇摇头,目光涣散的不知看向了何处。明明想着借酒浇愁,可这几日却不知为何,不管怎么喝都喝不醉,脑子里清清楚楚的都是帝君的样子。
凤九声音飘忽的说道:“迷谷,你说,真的没有法子改变天命吗?”
迷谷见凤九还有一丝清醒的神智,便坐在她旁边,兀自收起摆在案台上的酒来,一边收着,一边说:“小殿下,勿怪迷谷多嘴,既是天命,小殿下就不要再强求了,这四海八荒的有为青年大有人在,让狐帝再为你挑选一位良人便是。”
凤九听了这话,嗤笑一声,道:“这四海八荒,哪里有什么有为青年能比得上东华帝君”,语气中尽是炎凉,“我已然是不会爱上别人了”,说罢,又是一杯烈酒下肚。
迷谷见小殿下终日这般,实在于心不忍,低声说道:“迷谷不懂爱,但看小殿下现在的样子,与当年姑姑得知自己是凡人素素时一个样,可姑姑做凡人时,那可是被太子夜华挖了双眼,知道真相后自然心中有恨,才会那样一蹶不振,小殿下既是心中有爱的,何苦这样折磨自己啊?”
凤九笑,一脸的无可奈何,重复呢喃着:“心中有爱?”
她看向迷谷,一字一句的说:“你哪知爱而不得......比被爱人挖了双眼......还要痛啊”,语毕,索性将壶中酒一饮而尽。
迷谷是第一次看见凤九小殿下这样,从前只觉她是年纪小,有点贪玩,不受管教,倾心于帝君也只是少女情怀在作祟,新鲜劲儿过了,也就放弃了,可今日,迷谷竟觉得凤九与从前不一样了,是他低估了凤九对东华帝君的执着。
接下来的几日,凤九虽不再日日酗酒,却依旧是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每日蹲在青丘池塘边,看着塘里的夜明珠发呆。
许是太过心事重重,凤九竟没发现有人突然站到了自己身后,直到一阵妖异的风吹落了岸边的桃花,她才缓缓抬起头。
见来人是迷谷,凤九有气无力说道:“今日你是吃了谁的气吗?怎么走路都带着风来?”
凤九觉得今日迷谷的眼神有点不同,却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劲,只觉这眼神让人浑身不舒服。
听得那来人怪腔怪调的说:“凤九小殿下,迷谷担心你在这河边会着凉,特意为你带来了一件外衣,来,迷谷帮你披上”。
话音刚落,一方黑色斗篷瞬间飞到凤九的头顶上,似要蒙天蔽地一般越变越大,凤九抬眼一看,还没等有所反应,便被从头到脚罩了个严严实实,她正准备质问来者究竟是何人,胆敢对青丘女君不礼,可一张嘴便吸入了一股诡异的香气,被呛得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