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别离,无声无息,它会在不经意间刺痛你的神经,那一瞬,你记起了所有,关于生者的梦,关于死者的灵。
可我不信这是别离,因为你时时刻刻都在我的记忆里,不曾淡去。泛黄是日记的扉页,我写下这句话,“我不信生死是别离。”
七年前,当我听到你去世的消息时,心中一震,我连续问了母亲好几遍,可事实如此,你走了。当时还在上初中的我对生死的理解并不深刻,我还没有经历过太多,死亡意味着什么?直到现在,听着窗外的冷雨,我依然不相信你的离去。
在我的记忆里,你永远穿着蓝色呢子衣,短发稍卷,眼窝很深,鼻子高挺,很像法国人。我记得你总是微笑,微笑着在课堂上念我的作文,微笑着指导我,鼓励我,白色粉笔,红色批语,我都还记得。
你教了我五年,在那五年里,我永远忘不了的是雪天。
记得当时我在两层的危楼里学习,学校后面就是我家的田地,校园很大,可以自由地奔跑。春天的新绿,夏天的浓绿,秋天的淡黄,都是最美的时光。但白雪总会覆盖大地,落一地安详。在这个平静的校园里,总有一个我不平静。我患了一种病,每隔两三分钟就得去一趟厕所,雪地里,一个小人跑来跑去,每次出来,你都会对我说:“慢一点儿,别慌。”我听到这话就会开心地快点跑。你有一个傻儿子,当时有很多学生都怕他,我更是不例外。那一天,雪下得极大,我又去上厕所,碰见了他,我很害怕,怕他会打我,但他没有,他猛力地推我,我没站稳,结果我的一只脚陷入粪池,他用嘲笑的眼光看着我的狼狈,哈哈几声大笑转身便走。我的鼻子发酸,眼泪一直掉,艰难地走出厕所,污染了洁白的大地。
泪水,鼻涕,难闻的臭味,飘飞的白雪,非常不和谐的画面。我站在里班门四五米远的地方,一动不动,无声哭泣。正在班里讲课的你注意到门外的异样,赶忙跑了出来,帮我擦掉脸上的泪水,带着焦急的嗓音,你问:“怎么了,怎么回事,乖孩子,别哭。”我说不出话,眼泪不住地往下掉,你似乎察觉了,把我抱到了办公室。我还记得那一室的温暖,你轻轻地脱掉我的鞋,细细地擦拭上面的脏物,我看着这一切,泪水止住了,衣服上的雪水在蒸发,炉子里的火苗在跳动,我的心在慢慢融化,那一刻,我觉得,你不只是教授知识的老师,更像是呵护孩子的母亲。而后,你把我送回了家,我知道,一路上有多少同学羡慕的目光,那一路是有多么漫长,我感受着冬日里阳光的温暖,不知你是否听到,下车时我说的那声谢谢。
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个雪天,那是我与你最亲密的记忆。
你生病的时候好像在五年级,我去看望你时,你已没有了头发,卷发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顶帽子。这让我想到了安妮的帽子,可,你不是安妮。
我以为人可以与病魔抗争,我以为医生可以治好所有的病,我当时天真地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我还会做你的学生……
我和你的距离不过是从这条街的一头到另一头,不过是从讲桌到第三排,不过是……我哭了,我和你的距离已是天上人间。
在你走后的第二年里,我写了一首长诗,《写给天堂的信》,诗中有这样两句话,“我希望上帝的悲悯,能佑你在天国平安;我希望上帝的同情,能让你我距离更近。”是的,我希望更近,因为我不信,生死就是别离。
都说人死后会化作星星,我不知道你是哪一颗,所以我把星星装进了我的心里,这样,呼吸带动心跳,你我并未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