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远帆和孙伟会后,就开车到大望村去。他们从沙湾路大望桥进去,把车停在路边出租屋集中的地方。没有穿警服,而是穿着普通的休闲运动鞋和运动T恤,初看上去有点像在附近租房的普通白领。一般收入较高的白领都不会到这一块来租房,在这租房多是收入一般的普通上班族,愿意忍受较远的路途与相对脏乱的环境。
虽然不是管治安这一块,但温远帆知道这些出租屋中有不少性工作者租住。现在她们不像以前在街上拉客,而是通过微信、QQ、陌陌等现代通信工具来招揽客户。尽管派出所和公安局治安大队也经常打击,但她们非常隐蔽,查处的难度很大。加上派出所的一些基层民警,同她们里面的一些头面人物还有些勾结,这样查处的复杂度又增添了几分。
温远帆和孙伟装作寻欢的男子,到路边的一家士多店去打听。如果穿警服,这些人心怀戒备即使了解情况也不一定会说出真相。村民们相互之间,沾亲带故或者有很多利益上的联系,往往团结起来对付执法机关。而那些做这些生意的人,需要有人给她们提供客源,而来寻欢的客人也经常会通过酒店、餐厅、士多店老板来获取信息,所以他们一般都知道哪些地方有这些人,甚至可以直接带客人上门。
孙伟买了一包好日子烟,然后装出一副色眯眯的样子,低声问老板:
“老板,这附近有没有小姐啊?”
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精瘦精瘦的,皮肤黑黝黝的,眼神带着一种警惕与狡黠,他伸头看看两周,见四下无人,又找了孙伟与温远帆两眼,思量着这二人的身份。孙伟见他迟疑着没有开口,又让老板再拿两罐红牛来。也许是看在孙伟帮衬生意的份上,老板终于开了口。他一边用眼神看着两边,一边悄声说:
“后面坡上曾姐的楼里原来有几个小姐在那租房,不过昨天看到他们好像退房走了。”
昨天退房走了?怎么这么巧,早不走晚不走,偏偏昨天走。莫不成是因为她们中有人出事了,怕警察来查而逃避吗?温远帆正要继续问,一个民工模样的男子前来买烟,老板停住了嘴。而孙伟则拉开红牛的盖,递给温远帆一罐,两人装作若无其事的喝了起来。
待民工买完烟走后,孙伟打听清楚曾姐房屋的位置,找了过去。
曾姐的房子在半坡上,夹在一堆四层左右的出租屋之间。这里的楼与楼间距都很近,最窄的只有两三米,人们形象的称他们为握手楼。但别小看这样的一栋楼,即便是面积比较小的,一层一百平米分成两户,四层八户,一套可以租一千元左右,一楼如果做商业门面租金更高,一个月的租金收入也上万。靠这个收入,一家人至少吃穿不用愁。而这里如果是原住民,家里一般都至少有几栋这样的房子,再加上村里一年的分红,自己还做一些生意,所以一年收入不少都在百万以上。而他们的子女,很多都到国外留学,拿了外国护照,并在美国、澳州等地购置了房产。相比这些人,温远帆觉得自己简直是一个贫民,至今还在为买个能容纳下一家人的房子而左支右绌。
一楼有一道铁门,并没有锁。四层的楼房外墙贴着白色的马赛克,年代有些久,泛着黄灰,不少地方已经剥落。由于这一栋比较靠里,门口的路也窄,所以没法做商用。温远帆推开铁门往上走,楼道有些黑,灯可能是坏了。地砖很旧,上面有些污渍,丢了一些烟盒和水果皮之类的,至少白天是没有人清扫。因为已经是傍晚,那些在市内上班的租客,此刻应该刚到家不久,所以二楼三楼都闻到炒菜发出的油烟味和菜香。这种楼都没有安装烟道,租房的也一般不会添置抽油烟机,排烟就靠一台小小的排气扇,效果很不理想,所以走道中夹杂着浓重的油烟味、辣椒味,温远帆和孙伟都呛得打了几个喷嚏。
穿过黑旧的楼梯上到四楼,一路墙壁上贴着各种小广告,从通厕到维修电器、回收旧货等五花八门。看到左边的一户开着门,温远帆心想这应该就是曾姐的家了。一般这些房子的房东,自己都另有住处,不会住在这些供出租的房子里。看来这户主人家境不是太好,还和租客挤在一起。而且四楼也同样是两套,其它人即便住这样的房子,顶楼也是打通成一套,显得比较宽敞。
温远帆敲敲门,问:“有人在家吗?”从厨房里走出一个四十多岁,身形干瘦,皮肤黝黑的女人,穿着一件花上衣,花裤子,趿着一双塑料拖鞋,头发乱蓬蓬的像一丛东倒西歪的芦苇。见温远帆与孙伟进来问道:“你们啥子事啊?”
温远帆从裤口袋里掏出证件亮了下说:“我们是罗湖公安分局的,找你了解点情况。”
听说是公安局的,女人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忙说:“你们坐,我把火关一下。”然后转头走回了厨房。
一间卧室的门打开,一个骨瘦如柴,头发有些花白的男人,穿着一件白色棉T恤,胸前还印着看不清的什么广告,一条淡蓝色皱巴巴长裤,拄着拐杖走了出来,用带有浓重方言口音的普通话说:“你们是公安局的啊,有啥子事啊?”
温远帆听出他应该是客家人,忙用客家话说:“是喔,我们是罗湖公安分局的,来了解点情况。”
老人一听温远帆说客家话,眼睛里放出一种烟花般的光彩,激动的用客家话说道:“你是客家人啊?客家哪里的哪?”
“梅州兴宁的。”
“兴宁的啊?我也是兴宁的呢,你兴宁哪啰?”
“兴宁叶塘的。”
“你叶塘啊,我龙田的呢。”
“哦,那好近哦,挨着。”
“是哪是哪,我们出来,要走你们叶塘过了。喂,秀芸啊,他也是客家人,叶塘的哪”老人兴奋的冲着从厨房出来的曾姐说道。原来曾姐叫曾秀芸,她一听脸上也露出了笑脸。一方面是因为见着了老乡,另一方面可能觉得来的警察是老乡,有些事可能好说话一些。温远帆之所以故意用客家话和房东来聊,也是想消除彼此之间的隔阂,了解到更全面真实的情况。他知道房东如果租房给做小姐的人,肯定担心警察会来他们麻烦,但他现在的任务是找出死者的身份,而不是去追究他们出租房子给卖淫者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