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多年前,我还是个少年,一个生长在大山深处的小男孩,因为是农村,挑水、做饭、喂猪、捡树枝都是我能干该干也必须干的活,所以我也是个小大人。
那时,早晨挑水是我的必修课,每天早上挑两担水才能去上学,所以我对山坳里的那个生存了几百年的老水池的一切都特别熟识。水池是用三块青石板搭建的,一边靠着山崖,水就从山崖的岩缝流出。水池的边上铺了块平坦方正的大石头,供村里人捯饬衣服用。这是一汪山泉,东暖夏凉。夏天,全村人都会让自家的孩子提个竹筒去接岩缝里流出的清冽甘甜泉水消暑。冬天,水池里升起的热气象雾一样萦绕在水池的上空,岩缝里流出水的同时也挤出雾一样的热气,我剩在桶里的水晃悠在路上时,仍能看见薄雾如轻纱般覆盖在木桶上。洗衣的村民更是排起长队。
长大后,我进了城打工,老家从此也难有时间回去,再后来,我成了家,并安居于县城,从此故乡与我渐行渐远。
一转眼,四十多年过去。直至上个月几个幼时伙伴相约想回去看看,并约我一同前往,也许是老了吧 ,勾起了许多村子里的记忆,年少时的往事在脑子里也越来越清晰,于是我决定一同前往。我们选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回到阔别多年的故乡,村子里已空无一人,杂草丛生,到处都是倒塌的泥墙,大家各自不约而同的往自家祖屋走去。我也先回到还没全部塌陷的祖屋转了一圈,口渴的时候忽然想到了那个不远处久违的老水池。
水池依旧,水依旧,但四周已是密密麻麻的荆棘,石壁已被厚厚的野草覆盖,池水上弥漫着厚厚一层腐烂的枝叶,我已看不见旧时的洁净模样。忽然莫名的伤感涌上心头,眼里挂满了辛酸。我俯下身,使劲地揪着四周的杂乱,努力找寻着铭刻心里陪我成长的清泉。
午饭备的是零食,同伴们找到水池边,谁也无法下咽。太阳西斜时,我们终于面见了那熟识又陌生的身影,水泛清时我们不约而同,俯身畅饮时隔四十年的儿时的味道。岩壁,石墙依旧,我们的心也依旧。亟着石头,大家习地而坐,眼望着这一池清泉,脑子里闪现着木桶、棒椎与喧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