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来无事,骑车漫行郊外,行到一偏僻路,忽见一处池塘,三面树林环抱,颇幽静。有一人正在垂钓,约五旬上下,面部黧黑,但棱角分明,颇有些历经沧桑的感觉。我骑过时,他似乎瞥了一眼,又似乎根本没看,悠然的注视着水面,淡定从容。
我很少钓鱼,记忆中,小时候钓到过一寸长的小鱼,仅此一条而已。今天突然对钓鱼人产生了兴趣,今天天气并不好,阴云密布,虽是初春,但依然能感到丝丝冷意,一个人,看起来孤零零的,守着一池水,一钓竿,不感到孤独无聊吗?有首诗写到“一蓑一笠一扁舟,一丈丝纶一寸钩,一曲高歌一樽酒,一人独钓一江秋。”也许,在看似枯燥的钓鱼过程中,他暂别了尘世的繁杂,忘却了忧伤和苦闷,身心融入自然,享受着内在的快乐,他钓的不是鱼,是一种返璞归真的心境,是一种超凡脱俗的志趣。
柳宗元写过“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这首诗让我浮想联翩,小船上的老人,为何在茫茫白雪中,独自垂钓江上,显然不是为了裹腹,这恐怕是最笨的方法,也不是贪恋鱼的美鲜,何况能否钓到鱼,也是未知。千百年来,也许很多人猜测过老翁的身份。我想他就是诗作者,也许这是诗人亲身而为,也许是诗人的情景想象。诗人本性峭拔孤傲,刚直不阿,虽一生颠沛流离,郁郁不得志,但始终不忘报国初心,坚韧不屈。
姜太公当年垂钓渭水,非为钓鱼,意在文王,子牙一片苦心,终成正果。而后入朝拜相 ,佐武王,灭商纣,开八百年周室基业。韩信落魄时,也闲钓淮水,他虽没有钓到明君,却有幸遇到了善良的漂母,数十日的为其带食,而当韩信说出:“吾必有以重报母。”母怒曰:“大丈夫不能自食,吾哀王孙而进食,岂望报乎?”既表心志,又暗含激励。韩信始发奋,后成“战必胜,攻必克”的一代名将。
也许,柳宗元也在等待,在漫天风雪中等待,在孤苦伶仃中等待,在四海沉寂中等待,等待一位贤君,等待一位知音。他也相信,自己终有一天会放下钓竿,离开山野,回归朝堂,施展自己的才华,实现心中的抱负。默默等待,决不放弃希望,钓鱼如此,为人处世也如此。
当然,钓鱼者中,多是平头百姓,你看他们,先直起身,抛线,晶莹的线闪着光 ,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将一份鱼饵,坠入水中。鱼漂荡漾在水面,激起一圈圈的涟漪画出。然后坐一小凳,或品一杯茶,或吸一支烟,或饮一口酒,甚至读一本书。任风起风落,云卷云舒,我自岿然不动,享受着一份宁静与惬意。去年八月份,去太原,前天刚下过一场暴雨,当地人说,平时汾河的水量很小,水质也差。当我们晚上沿着河堤散步,竟发现在桥面的人行道上,昏黄的路灯下,三三两两的人,在钓鱼,有些人手里的鱼竿是崭新的。我问“你们经常在这钓鱼吗”答曰“只是这两天”看看桶里的,确实有数寸长的鱼在扭动。买一副鱼竿,只为这几天的乐趣,所以得抓紧,晚上也要忙碌。
忽然理解了我的表哥,他酷爱钓鱼,只要有空,就开着车,寻找垂钓的地方,天热的时候,撑起一把伞,下雨的时候,还是撑起这把伞,风吹日晒,寒暑依旧,不亦乐乎。我常常问“你不缺钱,想吃鱼,餐馆就有,红烧清炖,随便点,何必这般折腾”他说“这你就不懂了,就像你下棋,输了赢了结局还不是一样,乐趣就在过程中”
天空飘起了细雨,回首钓鱼人,如一尊石佛,不觉吟起"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