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北狠狠地关上了家门,没来得及扣上钮扣,胡乱地撕扯着棉袄。天灰蒙蒙的,再没有了阳光耀眼,有雪花稀疏飘落,这是今冬的第一场雪。
渐渐雪笼罩了整个世界,眼前除了白,再无色彩,延伸远方的小路上没有了足迹,小北拼命的向前奔跑,跌倒又爬起,雪一层一层地覆盖了她的视觉,风夹杂的冷铺天盖地的向她涌来,眼泪掉落袖边晕出的颜色,就像母亲走那天的天空,呜咽,却无处去诉说脆弱的无辜和酸酸瑟瑟的痛楚。
一路跌跌撞撞,小北分不清了方向,这情形小北太熟悉了,就是想象不到,三十多年了,戏还会再次上演,自己依然还是那个可怜巴巴的小丑。只是那个时候还有母亲,也是这样初冬的第一场雪,刚刚入冬似乎特别的冷,小北的继父赌钱借了高利贷,追债的带着几个凶神恶煞把家砸了个精光,母亲拉着小北,背着换洗的衣服,离开了那个本就没有幸福和温暖可言的家。
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最先想到的该是自己的亲人,那娘家自然就是女人受苦受难要躲进的港湾。小北的母亲带着小北回到了娘家,冰凉的火炕上躺着饿得要死、病得不行了的小北外婆,两个刚刚醉过酒,打完架正在折腾的小北舅舅,冲着小北母亲大声地吵骂,吓得小北躲在母亲身后,一声不敢吭,瑟瑟地发抖。这里没有小北和母亲的容身之地,母亲拉着小北,雪如此时,越来越大,没了脚,她清楚地记得母亲当时的无望,记忆的闸门打开了,相似的情景歇斯底里地冲撞出来。
兜里的电话一直在响,可她不想接,她不想听晓枫再解释,眼睛看到的会有假吗?应该不会,就是不会!离婚!真的要离婚吗?小北一想到这些,心就会抽了筋一样的疼。想着嘻嘻哈哈打闹还没太懂事的孩子们,想着苦心经营了十几年,为之付出了一切,曾认为用任何东西都无法换取的家,难道要支离破碎了吗?小北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坚持,所有的真心都会被视而不见。她疯了似地奔走,大声的哀嚎,为什么?为什么那么怕,所以拼命的珍惜,可还是要重复母亲曾走的路。
小北终于明白了母亲当年的痛苦、无奈和艰难,也明白了朋友那句:你的书是白念了!是啊,书都念哪去了?为什么别人都认为错误的、可笑的选择,小北却梦想着那是最美好的,触手可得的幸福?为了这份幸福,她心甘情愿了十五年,本想倾尽一生的,可如今全部意念似乎都土崩瓦解了。
“你她妈找死吗?瞎啊,大雪天不看路!”骂声和刺耳的喇叭声让小北有点清醒了,一辆黑色私家车差点把她碾倒在地,司机摇下车窗,狠狠地瞪了小北一眼,“有病吧!”一脚油门,车扬场而去,留下呆愣的小北,大片的雪花噗簌簌落在她的脸上,身上,也落在刚刚开出的车辙里,“我是有病,病入膏肓了我!”小北心里默念着。
小北再次拿出手机,手冻得一直在抖,她此时只想给唯一的亲人她的二姐打个电话,等了半天,电话终于通了,“二姐,你忙吗?”小北尽量让自己声音平稳。“不忙,你怎么了小北?你哭了?”那边的二姐马上听出小北声音不对。“没有,我就想你了!”一句想你,让小北泣不成声。“是不又和晓枫吵架了你?说话啊,现在你在哪?”“二姐,晓枫外面有女人了,他手机里有那个女人的照片,还有他们之间发的暧昧短信。”小北低诉着。“小北,你听姐说,不到一定程度别总说离婚,我们在继父跟前那滋味你不清楚吗?晓枫他不是不顾家的男人,可能他一时糊涂,走错路也可能,只要他心里有你,有家,有孩子,肯回头,你就原谅他吧。如果他真不能改,你也别做傻事知不知道?世界上谁离了谁都照样活着,你得为孩子想想,当年妈那么难都没有扔下我们,你说是不是?”
二姐的话让小北不再哭,她停下了离家的脚步,转身那刻,她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洁白一下子灰暗,一片漆黑,小北倒在了野外雪地了。电话这边不说话,二姐知道肯定小北犯了心脏病,急忙挂断,打给晓枫。此时的晓枫找不到小北,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害怕,如果没有了小北,他的家咋办?他的父母谁伺候?他的孩子们谁照顾?是自己一时犯浑伤了小北,奥悔吞没了他。
“小北!小北!你醒醒,我不能没有你!”晓枫找到雪地里昏死的小北,恨不得一头撞死自己,这是陪自己十几年风雨的女人啊,眼泪掉在了小北脸上。小北嘴里含着速效救心丸,慢慢苏醒,四肢不能动,看到晓枫,泪再次控制不住,抽泣让她全身打颤。晓枫看到小北苏醒,立刻抱起了她,“老婆,原谅我,我们回家,回家!”
小北捶打着自己又恨又爱的丈夫,却被晓枫紧紧地抱牢了,她无力挣扎,她也不想再挣扎。雪还在不停的下着,落在了晓枫的身上,更落到了小北的心上,这个初冬真冷,小北只盼着雪能停下来,等再被想起时,但愿是上辈子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