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沉思录Ⅱ·卷十(1)
没有必要对他人生气
某个哲学家曾说过:人的思想和行为都来自于人的感受。比如你赞同某物时,会有“这个事物就是这样的”的感受;你不赞同某物时,会有“这个事物不会这样的”的感受;如果你对某物还不确定时,会有“这事还没有确定”的感受。当我们判断某物对我们有益的时候,我们会不去追求其他事物。同样的,当我们觉得某物与我们相适合,也不会被迫去追求他物。
如果这个哲学家的话是对的,那么我们为什么还要去生气呢?还有什么值得我们去生气呢?“他们是盗贼。”那又怎么样呢?你所说的“盗贼”又意味着什么呢?他们只不过在对善与恶、好与坏的判断上出了问题,误入歧途罢了。那么,我们又为什么要生他们的气呢?难道我们不更应该对他们表示同情吗?当你给他们指出了错误所在,你就能发现他们能很快地纠正这些错误。但是,如果他们不肯仔细思考,那么对他们来说,任何高明的东西都不会比他们那些带有错误性的东西更好。
“难道强盗和通奸者都应该得到宽恕,而不应该被杀掉吗?”你绝不应该这么说,还不如这样问:“这个人对于最重要的事情总是错误百出,他不仅不能辨别事物的黑与白,最重要的是不能对事物的善与恶、好与坏作出正确判断,这样的人,难道还不应该被杀吗?”这将是一个多么缺乏人道的判断啊,如果你这么说的话。因为你的话就好像在说:“这个瞎子或是聋子,难道不该被杀掉吗?”对每个人来说,最重要的东西是自己的意志和选择,那么对一个人最大的伤害莫过于失去自己的意志和选择,当他的意志被剥夺时,你怎么还能生他的气呢?人啊,这是自然法则赋予我们的要求:不要生他人的气。我们不应该为了他人的坏事而违背了自然法则。我们要同情他,也不要对他表示愤怒和憎恨,更不要像大多数人声讨不息时那样说:“他们真是一群该死的、可恶的傻瓜!”好吧,可是你为什么要为那些傻瓜而暴躁生气呢?我们为什么要生气呢?因为那些人所夺走的东西对我们是多么重要啊。因此,你要记住,不要把你的衣饰看得太重,那样就算它们被小偷偷走,你也不会很生气;不要对于你妻子的美丽过于爱慕,那样你不会对与她通奸的人生气。
你要明白,对于小偷和通奸者,他们在你所拥有的事物中是没有占据任何地位的,他们只能在别的事物中或是与你无关的事物中占据一点地位。如果你漠视这些东西或者放弃这些东西,那么不论他们做了什么,你又为什么要生气呢?你还能和谁生气呢?但是,如果你依然看重你的衣饰和妻子的美貌,那么你就生你自己的气吧,但是不要生小偷和奸夫的气。因为如果你拥有一件你的邻居没有的漂亮衣服,当你在窗户面前向他们炫耀时,你的幻想和小偷一模一样,你们都没有发现真正的好在哪里,都认为真正的好在于漂亮的衣服,所以难道他不应该把你的好衣服拿走吗?如果你在一个贪吃的人面前炫耀一块蛋糕,并且自顾自地吃起来,难道你不是在引诱他来抢走你的蛋糕吗?不要再引诱他们,也不要在窗户前炫耀你的衣服了。
前段时间,我在我家的神龛旁放置了一盏我新买的铁皮油灯。那天,当我听到楼下有些动静时,就跑下楼。可是我发现油灯已经不见了,它被偷走了!所以,我决定明天再放上一盏陶制的灯,因为我觉得那个偷灯的人并没有做出什么非理性的事情。事实上,一个人之所以会失去,是因为他曾经占有某东西,他能失去的只能是他拥有的东西。“我的衣服丢了。”因为你曾经拥有这么一件衣服;“我的头很痛。”但是你却不会觉得角疼,因为你根本没有角。那你为什么还要生气呢?因为衣服和头都是你拥有的东西,你因为失去了它们而生气。
暴君能砍掉我的头,我的手脚,却不能砍掉我的意志。所以古人给我们留下了训诫:了解自己。接着呢,除了神以外,我们都要从小事做起,然后走向更大的事情。
你可以呻吟,但别在意志上呻吟。看到你的奴隶给你慢慢吞吞地拿东西,请不要大吼:“所有人都要违背我!”你不应像一个运动员把自己的信心建立在身材高大上那样,你应该把自己的信心建立在自由意志之上,那样你才能自由自在。你因你的意志而不可征服,与一头牛不可征服的道理是完全不一样的。“谁又不可征服呢?”那些能控制自己的自由意志,没有什么能让他们感到不安的人。对所有的事情,我都会一步一步地思考,就像思考一个运动员的比赛那样:当他赢得了第一场比赛,就要开始考虑第二场比赛了。天气会怎么样呢?我的表现会好吗?按照这个思路,我们就可以思考那些不可征服的人。
如果这个人走在路上,前面有一块硬币,他看都没有看一眼。那么,如果在他面前放一个美丽的少女,他又会如何呢?如果又让他处于黑暗之中,那他又会如何呢?如果在他的面前放上的是荣誉和赞美,他又会怎么样呢?如果换成了辱骂或者死亡呢?所有这些事情,他都能征服。可是万一要是个大热天,或者是他喝醉了,或者发疯了,又会怎么样呢?能通过这些考验的人,就是那些不可征服的人。
我们应存在于当存在之处
现在的年轻人,总有一些人低估了自己的价值,或是在谈论自己的时候显得太卑微。作为一个老人,我想我是不愿意坐在这里来规劝你们应该如何看待自己。
对我来说,我更想做的是告诉你们应该成为能够担起责任的青年。因为有的年轻人,总是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被各种各样的责任或义务所束缚,这些东西压在他们肩上,成为他们不堪忍受的负担,如果他们一旦意识到自己作为神的后裔,与神有着亲密的亲属关系以后,他们就会希望丢掉这些负担,重新回到与神的亲密关系之中。
如果我是你的导师,我要做的最大工作就是唤起你的责任感。如果你的导师是别人,如果他真的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导师,教导你承担责任也是他应该从事的工作。
你有可能会找到我,对我说:“爱比克泰德,对于我的身体,我已经无法再忍受了。我要努力养育它,给它休息,还要保持洁净。可是在这之后呢,我还可能为了它不得不去奉承那些我所厌恶的人。为什么我要为了它做这些呢?这些事都是无关轻重的吗?死亡真的有那么可怕吗?我们不是神的后裔吗,那为什么还要忍受这些,而不回到原属于我们的地方呢?让我们回到原属于我们的地方吧!在这里有太多的束缚和枷锁——盗贼、法庭和那些暴君——他们总是用我们那可怜的肉体以及我们所需要的却附属于他们的东西来统治我们,让我们摆脱这些吧,要他们明白,他们没有权利统治任何人。”我会对你说:“亲爱的朋友,请耐心等待上天对你的旨意吧!”
如果上天决定要解除你的责任,当他发出命令的时候,你就可以回到神所在的地方了。但是,现在上天还没有给你指令,那么就请你耐心地留在你的位置上,因为这是他指派给你的。其实,你能停留在这个位置上的时间很短暂,如果你能以这种心态面对这个位置,你将不会再感到难以忍受。如果你将暴君统治你的基础——你可怜的肉体以及我们所需要的却附属于他们的东西——视若无物,那些暴君又凭什么能控制你,他们还有什么值得你害怕的呢?所以,还是耐心地留在上天让你停留的地方吧,不要轻易地离开。”面对那些纯洁直率的学生,这些才是一个合格的老师应该教给他们的东西。
但是,现实又真是这样的吗?不是!那么,情形又是如何的呢?不论是教师,还是学生,都毫无生气可言,都只是一具具躯壳而已。我们也是这样,像奴隶一样,今天吃饱了,就开始担心明天的食物在哪里。
人啊,为什么要悲伤呢?上天总是为你开了一扇门呀,如果今天得到了,就好好地享用,如果没有得到就离开吧,这有什么为难的吗?为什么还要哭泣呢?还在什么事物可以让你去奉承谄媚呢?为什么还要嫉妒别人拥有的东西,却看不到自己的价值呢?为什么还要因为那些人拥有权力而敬畏他们呢?就算他们强壮和暴躁,他们又能对你怎么样呢?如果你持有这样的观点——把他们当做与你无关的人,对于他们的所作所为我们都无能为力,还有谁能干涉你呢?
与残暴之君相处须恭敬
没有一个人可以拥有所有权威,如果一个人实际上没有权威却自认为拥有,而他又未受过教育,那么这个人一定会像是一个趾高气扬的暴君。比如,这个暴君说:“我是万物之主。”那么他能为人类做什么呢?他能让我们心想事成吗?他拥有让我们避开所有我们想回避的事情的能力吗?如果你有使万事万物都万无一失的能力,这能力又是从何而来?如果你乘船,除了信任舵手,还能信任谁呢?如果你乘战车,除了信任驭手,还能信任谁呢?
同样的道理,换成其他情况,也是一样的。那你到底有什么能力呢?如果你的答案是“所有人都尊重我”。那么,我的大浅盘能满足我的需要,我尊重它;我的驴子能带我前行,我同样也尊重它。每个人都有自己尊重的对象,同样,他们也会像尊重自己的大浅盘和驴子一样尊重你。又有谁愿意像尊重一个人那样尊重你呢?
那么,又是什么使人们感到不安和害怕呢?是暴君和他的卫兵吗?但愿不是这样。本性自由的事物,除了会受到它本身的阻碍和困扰以外,是不会受任何其他事物的阻碍与困扰。所以,困扰我们的往往都是我们自己的观念。当我们逃出了这种思维,就会豁然开朗。
举一个例子,暴君对一个人说:“我要用锁链锁住你的腿。”对于这个即将来临的可怕事实,重视他的腿的人会说:“不要这样子,请求你可怜可怜我吧!”然而,重视自己意志的人会说:“如果这样做对你有好处的话,那你就锁吧!”“你都不在乎吗?”“我不在乎!”“我一定会让你知道我是你的主人。”“你做不到。难道你认为宙斯在解放了我之后,还能让我沦为思想的奴隶吗?你可以做我的躯壳的主人,你拿走它吧!”“那么我可以说,你并不是怀着敬意向我走来?”“是的,你可以这么说。我尊重我自己,也尊重其他事物。如果你想让我说我尊重你,那么我会告诉你,像我尊重我的小瓦罐一样,我也尊重你。”
动物的本性就是所作所为都为自己,太阳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自己。甚至连宙斯也是如此。所以,这并不是一种不正确的自尊。但是,当他赐予人类甘霖和硕果,成为诸神和人类的父亲的时候,你会发现,如果他对于人类毫无益处,是不可能会获得这个能力和荣誉的。更何况,他还从总体上赋予生灵理性这一特性,使所有生灵明白一个道理:如果不能为共同利益做出点贡献,我们是无法获得自我利益的,不论这个利益为何。
从这一点出发,那么我们还有什么可以期望呢?因为在自我利益的驱使下,人类做任何一件事情都是理所当然,也不会被认作是违反社会。我们不能期望每一个人都放弃自我以及自我利益,那么,人们又应该以何种原则作为共同的行为标准呢?
如果人们没有一个共同的办事准则,又会怎么样呢?当我们对那些我们意志之外的事物抱有错误的观念,并且将我们的思想底线变成了好与坏的时候,我们不得不尊重暴君。但愿啊,那些人尊重的只是暴君,而不会连同暴君的侍从也一起尊重。当恺撒任命某人为马桶管家的时候,那人怎么会一下变聪明呢?当他被赶出侍从的行列,不再是侍从时,你也许还是会认为他是愚蠢的人。
当有人被晋升为民官时,所有人都向他表示了祝贺:有人吻他的双眼,有人吻他的脖子,奴隶们吻他的双手。他回到家,发现那儿已经被火炬照亮了。他登上主神殿,献上祭品。
但是,我们忽略了一个可怕的事实:我们感谢的总是那些我们自认为好的事物,还有谁会为了拥有好的欲望以及那些符合自然法则的行为而献祭呢?
第39章 沉思录Ⅱ·卷十(2)
有人跟我谈起了担任奥古斯都的祭司的事。我对他说:“还是不要干这差事了吧,这只能是枉费精力、徒劳无功而已。”可是他却认为那些起草契约的人会落他的名的。难道你能光顾这种场合,站在那些宣读契约的面前,告诉所有的人那是你的名字吗?就算你真的能参与这种场合,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死亡呢?要是你死了怎么办呢?“我的名字会流传下去。”就算你的名字能被刻在一块石头上流传下去,可是除了尼科坡里斯的人能记得你,还有谁会记得你呢?“但是,我将戴上金冠,享受荣誉。”如果你只是希望戴上一顶金冠的话,那就戴上玫瑰花做的王冠吧,这样看上去还更体面、更高雅一些。
什么是真正的自由
一个自由的人是什么样?一个自由的人能够选择自己所希望的生活,不会被强迫、阻碍甚至遭受暴力伤害,能够自由地选择,成功地实现自己的愿望,可以避免所有他想避免的事情。
有人愿意永远生活在错误或是欺骗之中吗?有人愿意生活在冲动,没有节制与公平,不安和卑微之中吗?有谁愿意生活在悲伤,恐惧,嫉妒,可怜,无法实现渴望,避免不了想避免的事情之中呢?根本没有人愿意。
因此,拥有以上特点的坏人,是不可能按照自己的愿望生活,也不可能在生活中得到自由。难道我们曾看到能够不害怕与忧伤,或是能够得到那些他想要得到的,避免那些他想要避免的东西的坏人吗?没有。我们唯一能看到的是,坏人没有得到自由。
试想一下,如果把自由的观念利用到动物身上去,又会怎样呢?比如,人们把一只狮子关在笼子,驯化它、喂养它,还带着它四处去表演。难道你认为这样生活着的狮子是自由的吗?难道事实不是狮子在舒适的生活中遭受着更大的奴役吗?如果狮子有自己的理智和意识的话,对它来说,这就是它想要的生活吗?
同样的,我们把鸟儿关在笼子里喂养,但是鸟儿呢?它却可渴望逃离囚笼,甚至还不惜吃上许多苦头。比如有的鸟儿宁愿忍受饥饿,甚至饿死,也不愿意忍受没有自由的生活。有的鸟儿虽然痛苦地活下来,但却跟死了没什么两样,一旦有机会逃离,它们就会毫不犹豫地远走高飞。
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鸟儿渴望的是自由自在、不受任何约束的生活。如果你问它:“你生活在笼子里,多么舒适啊,又有什么坏处呢?”“你怎么这样问!我的天性就是要自由地活在天下间,想去哪儿就飞去哪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把我关在笼子里,剥夺我自由的权利,我怎么可能会好!”
所以,真正能获得自由的,是那些不愿生活在牢笼之中,如果被人捉住就能勇敢地选择死亡来赢得解脱的动物。
第欧根利也曾这样说过:“能够确保获得自由的唯一方法就是快乐地死去。”
如果一个奴隶因为自己一直没有摆脱奴役得到人身自由,而感到自己一直被约束,也不能快快乐乐地面对生活。那么他会不断地向上天祈祷,希望上天能立即赐予他自由。
他有可能会这样说:“如果我得到了自由,我就可以和他人一样权利平等、地位平等,我可以平等地与他们交往,不用再谄媚任何人。我也可以成为我自己的主人,我想哪里就去哪里,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我的生活将会幸福无比。”
如果后来,这个奴隶真的得到了自由,又会怎样呢?可能会在突然之间,他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去哪儿,也没有东西可以让他吃。然后,为了生存下去,他开始四处想办法,奉承他人。再后来,为了生活他可能会成为男妓或者经历那些最恐怖的事情。可是,如果他得到了自由之后,是在这样的地方以这样的方式生活,他所受到的约束、奴役和痛苦难道不比他获得自由以前的生活更严重吗?是的。
当然,他得到自由以后,他也有可能会变得很富有。可是,即使他有钱了,在别人眼里他也不过只是个暴发户而已。他只能和一个并不是很漂亮或是很优秀的女孩结婚,然后整天唉声叹气,生活得更悲惨。那么他可能会开始觉得这样的日子还不如奴隶的日子,因此又渴望成为奴隶。他可能会说:“我这是怎么了?以前的生活有什么不好呢?我只要能为主人做几件简单的事情,他就能给我衣服和鞋子穿,给我饭吃,即使生病了,他也会让人来照顾我。可是,现在呢?我现在正在遭受什么样的痛苦啊,我是多么的可怜啊!不管怎样以前的我只是被一个人奴役,但是现在的我却是多人的奴隶。”
可是,这个可怜的人也会说:“就算如此,如果我现在能戴上金戒指,那么我就能真正过上快乐而自由的日子了!”为此,他为戴上这个金戒指必须要承受那些非人的痛苦(这些痛苦是平常的生活中他不应该承受的)。
在他如愿戴上金戒指之后,又会怎样呢?他又会和以前一样,还是不会感到快乐自由。他又开始不满足地说:“如果我能够去参军、服军役,应该就能得到快乐和自由了吧,应该就能摆脱所有的烦恼了吧!”
于是,他想方设法地去参军,可是当他进入军队以后,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命令去参加战争,他又会感觉自己像被困在笼中的鸟儿一样难受。这时,他又会说:“要是元老院议员,我就会幸福自由了吧!”于是他又付出代价,进入了元老院。这之后呢,他又会怎么样呢?他会发现自己还是一个奴隶,只是身份不一样罢了。但是,元老院议员的身份反而让人们更堂皇地奴役着他。
到底什么是对我们有害的,我们必须要避免的呢?比如,那些认为如果不与恺撒做朋友就不能拥有自由的人,一旦他真的与恺撒成为朋友,他就真的不会再受到约束和强迫吗?他就真的能得到安宁的生活吗?
对于这个问题,那就让我们看看那些与恺撒成为朋友的人是怎么看的吧!因为不会再有任何人比他们更适合来说明这件事了!当有人问他:“相比较与恺撒成为朋友之前,你是之前睡得安稳呢,还是现在睡得比较好?”他马上回答说:“请你看在众神的名义上,我恳求你不要再问我这个问题,也不要再嘲笑我!你知道我吃了多少苦吗?我现的生活十分可怜,因为不断地有人进来向我报告恺撒的行踪,有时是恺撒睡醒的时候,有时是他要出行的时候。他们不断地告诉我麻烦来了,苦恼来了,告诫我要小心谨慎!因此我甚至连觉都睡不了!”如果你再问他:“对于吃饭这件事,你是以前更快乐,还是现在快乐?”他说:“进餐的时候,如果恺撒没有邀请我共同进餐,我会因此伤到自尊。但是他邀请了我,我就像一个与主子同桌吃饭的奴隶一样,时刻注意我的言辞,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总是害怕因为做错了什么而丢了脑袋。”“与之前相比较,你是什么时候沐浴更愉快,什么时候锻炼更轻松呢?总之一句话,你更喜欢现在的生活呢,还是更喜欢过去的生活呢?”“我用我的生命起誓,一个有感觉的人,一个不是无可救药的人,只要他与恺撒越接近,他就会越哀叹自己不幸的人生。”
难道你还不能看出来吗?如果那些所谓的国王都不能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难道那些国王的朋友还能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吗?不能。当这些有权之人都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时,别人还有可能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吗?还有人可能获得自由吗?
那就到自然之中努力寻找吧,最终你会发现你拥有发现真理的能力。
思考一下你心中的自由,它是伟大、高贵的象征吗?“这是肯定的。”“那么,对你来说,因为自由的伟大和高贵,所以一个精神上卑微的人是不可能获得自由的吗?”“那是当然。”“所以,你几乎可以肯定那些在别人面前卑躬屈膝和奉承谄媚的人是不会有自由的。这种不自由,不论目的为何,不论他是为讨生活,还是为了得到行省最高长官或是首席执行官的职位,只要他这么做了,都是不自由。我是否可以这样说,那些为了一点点好处而卑躬屈膝和奉承谄媚的人就是小奴隶,那些为了更大的利益而做这些事的人就是大奴隶?你是这样认为的吗?”“我是这样认为的。”“自由对你来说又意味着什么呢?是独立与自主吗?”“当然。”所以,你可以这样说:不管这个人是什么身份,当他受到一个又一个的阻碍和强迫时,这个人就是不自由的。
对于想要得到自由的人,如果我们学会了分辨别人的和自己的东西,并且尽量关心和渴求属于自己的东西;如果我们还学会了分辨什么事情是受限制的和不受限制的,并且尽量关心和渴望那些不受限制的事情,那么我们就不用再害怕别人了。
如果我们不再害怕任何人,那么,还有什么是我们需要顾虑的呢?那就顾虑那些属于你自己的本身带有或善或恶的本质的东西吧!然而,我们又有权控制这些东西吗?就像神不受任何人的阻碍一样,是不能取得或是阻碍它们的。
真正自由的人,不会受到任何阻碍,也能得到他所渴望的东西。那些凡事都受到阻碍或强迫,或者是陷入违背自己意愿的处境之中的人,就是那些所谓的奴隶。
有谁能摆脱这些束缚呢?所谓别人的东西,又是哪些呢?所谓别人的东西,就是那些不由我们控制其是否属于我们的东西,以及那些我们只能在一定的程度上或是条件下拥有的东西。所以,我们的身体及其部分由我们的父母控制,我们的财富由上天控制,不是我们能够掌握,它们都是不属于我们自己的。如果你急着想要拥有它们或是把它们看做自己的东西,会怎么样呢?你会受到惩罚,就像你会因为想要拥有别人的东西而受到惩罚一样。
怎样才让我们的心得到自由呢?如果我们想要得到自由,那么我们的思维就必须集中思考那些有用的事物,比如那些信条、言语、行为典范。我们不会对有人为了重大的事情甘愿付出巨大的代价而感到惊讶,所以为了自由,不论是走上绞刑架或是纵身跳崖,人们都心甘情愿,甚至有时还会为了自由而毁灭了整座城市。
为了自由,我们还总是要放弃太多东西。如果上天要索取你的某种东西,以换取你那真实确定的、坚不可摧的自由,难道你要拒绝上天的要求吗?不会。难道你不打算像柏拉图说过的那样,学习放弃一切不属于你的东西,比如说死亡、折磨、流放、鞭笞吗?如果你不会,那么就算你是高高在上的执行官,就算你能走进皇宫得到国王的赏识,但是在实质上你还是和那些奴隶没有两样,甚至还不如他们。
当我们为了自由学会了牺牲,学会了放弃,并且真正做到的时候,我们就能彻底明白克利恩提斯的名言:“那些哲人的话,也许对常人来说它违反了常理,但是我们不可否认的是,最终我们都会发现理性都是站在他们这一边。”这确实就是真理啊!实践就是最好的证明,实践向我们证实了这些话的正确性。因为经过实践,我们会发现:对于那些有自己的人生追求或精神崇拜的人,能否得到自由无关紧要,因为得到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对于那些没有得到自由的人来说,他们可能会进入一种错误的意识圈:认为只要自己能拥有这些东西,他们就能够得到幸福和快乐以及一切美好的东西。可是,当他们得到这些东西以后,他们又会陷入迷境,因为他们还是觉得自己的心无法得到安宁,还是觉得生活十分枯燥,所以他们又会为了得到自以为好的生活,而像以前一样强烈渴望得到别的东西。
人啊,你的欲望要如何才能得到满足呢?难道在你看来,只有不断地满足自己的欲望就是得到了自由吗?不是啊,这种办法是无法实现自由的,真正的自由是要消灭欲望。
“我怎么才能知道这些话是对的呢?”你会知道的。回想过去,我们为了那些没有价值的东西而努力,最终发现这是白费努力罢了。那么,现在就转变观念吧,把精力都转到那些能让我们获得自由的事物上吧。
“那要怎样才能得到呢?”那就时时保持警惕吧,这样才能确保自己能够找到得到自由的方法。别再去向那些有钱的老头献媚了,去哲学家那里登门拜访吧。拜访哲学家不会让你不光彩,因为如果你常常拜访,你就会在与他们的交谈中学到许多,离开时你也不会两手空空,毫无所获。无论怎样,这样的尝试并不丢脸,去试试吧!
第40章 沉思录Ⅱ·卷十一(1)
一些富有哲理的话
人啊,常常忘记了自己该去哪里,哪里才是自己的目的。看看人们都是怎么样做的吧。一个本来要返乡的人,在途中偶然在一家旅社休息一晚,但是却被那里的干净整洁深深吸引,所以就在那里长住下来了。朋友啊,这里不是你的目的地,你只是一个过客而已。“不,这里很好。”这样的人太多了!对于你来说,你只是经过这里。
“那我应该怎么做呢?”你应该去往你自己的家乡,那里有担心你的亲人需要你的抚慰;在那里你还有需要履行的责任,回去吧,去嫁娶、去繁衍后代,完成上天指派给你的那些职责。你应该做的是回到你的出生地,回到上天赋予你责任的地方,而不是选择那些令你感到愉快的地方。
我曾遇到一个人,这个人说:“我们兄弟间不和,我要如何才能不违背自然的法则呢?”我是这么回答的:“看看葡萄树和无花果吧,它们不可能在你任何需要的时候就马上结出果实,如果你一定跟我要无花果的果实,我只能告诉你那需要时间,只有经过开花、结果,才能瓜熟蒂落。所有的东西都不可能一蹴而就,无花果不能马上结出果实,那么你怎么能指望在短暂的时间内轻而易举地占据他人的思想果实呢?所以,即使有人命令你这样做,你也不应该有这样的指望。”
当一个人迷路以后,如果你能把他带出迷境,重返正路,那么对于这个人来说,你就是一个向导。作为向导的你,不能对这个迷路的人冷嘲热讽,或是置之不理。当你向这个迷失的人展示真理的时候,这个人也会开始追寻真理。但是,如果你没能展示真理,那么你不仅不能嘲笑他的无能,更应该意识到自己的缺失,因为你没有能力引导他人。
对于你的身体,不管是现在的还是将来的,都让它保持清洁吧。但是,应该怎样让它清洁呢?如果你是一个男人,就要作为一个男人而清洁;如果你是一个女人,就要作为一个女人而清洁;如果你是一个小孩,就要作为一个小孩而清洁。那么如果是狮子或是公鸡呢?难道要为了清洁而拔掉它的鬃毛或是扯掉它的鸡冠吗?不,它们是需要清洁,但是作为一头狮子,要把它作为狮子来清洁,作为一只公鸡,要把它当做一只公鸡来清洁。
“你拥有判决他人的能力吗?”如果有,就让我们像效仿苏格拉底那样来效仿你吧。如果你说:“去做这个,不要动那个,否则我就要把你关进监狱。”这样的话把人当做了非理性的东西来管理,但是人是理性的受造物啊!“那么,我应该怎么说呢?”你可以这样说:“这个才是你应该做的,因为这是神交给你的任务,你要是不这样做,就会受到神的惩罚而蒙受损失。”“那么我会损失什么呢?”你没有履行到你的职责,没有什么比这个更严重的了,因为你失去了那些本来属于你的忠诚、尊重和谦逊。我们再也没有发现比这个更严重的损失了。
不管你是否承认或愿意,我比你富有是事实。“你哪里比我富有?与你相比,我是缺少了什么吗?”是的,自然赋予了人们心灵上的坚定以及安宁平静,你所缺少的就是这些。至于能否得到保护,这丝毫不能影响到我。但是你却很在意这些。我所拥有的是我不会在意恺撒是如何看待我的,也不会去奉承任何人。虽然这些东西并不是金银器皿,但是我仍然比你富有,因为尽管你拥有大量的金银器皿,但是你的理性、原则、想法和欲望却和陶制品一样。
当你拥有很多的时候,也许对你而言这些都还不够,都是缺乏价值的。可是对于我来说,我所拥有的一切都已足够,都是十分重要的。当你还在为你的欲望不知餍足的时候,我已经满足。如果一个孩子想要窄口瓶里的无花果或是糖果的时候,他们就必须把手伸进窄口里面,如果他们攥满一大把,那么他们可能会为了无法把手从瓶子里抽出来而哇哇大哭。如果你能告诉他:“少拿一点东西,这样你才能把手抽出来。”孩子是因无知而做,难道受过教育的你要比孩子还不如吗?你也应该是一样的,不要欲求那么多东西,放下一些吧,这样你才会有所收获。否则受伤的只是你自己。
有的人不能独自旅行,就好像唱得不好的人不会独唱,而会选择合唱团一样。但是,如果你还不想自我放弃的时候,独自行走吧,学习与自己的内心交谈,认真地思考自我,然后唤醒自我,这样你才能知道自己是谁,有什么责任。千万不要像那些混在合唱队里的人一样滥竽充数。
有些人可能会说:“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孩子、兄弟和父母呢?我为他们感到悲哀。”这些都是那些俗人的说法。对于哲学家来说,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们才会说:“我也感到悲哀,但这是因为我自己的缘故。”这就是哲学家与一个俗人的最主要的区别。因为哲学家知道,能够伤害一个人的,只是他意志内的东西,在一个人意志可控之外,没有任何东西能够伤害到一个人的意志。
这样的观点我们需要牢记在心:不要为我们失去的外物而悲伤。你更应该看到你得到了什么?如果你得到的比你失去的更珍贵,那么你根本没有失去,所以也不要再说你失去了什么。
好或坏都在于我们的意志。如果一个人想要得到他的好,他的最高利益,他只是在自己意志可控范围之内或力所能及的地方寻找这些东西,那么他就能获得那些好——自由、安宁、幸福、平安、高尚和忠诚。他只会看到万事万物的好,并因此而对上天充满感恩。如果他是在自己意识可控范围之外的事物中寻找他所谓的好,那么,他一定会受到阻碍和制约,甚至会成为别的奴隶,因为这些人掌握了他所向往或惧怕的东西。
每一种果实的成熟都有一定的过程:首先,种子要深埋进泥土里,然后慢慢地不为人知地生长,最终走向成熟。如果它还没有长出节茎就先抽穗,那么长出的果实一定会像厄多尼斯花园的植物那样不成熟或是残缺。人也是一样的。首先要学会隐藏自己,不让别人知道自己是谁,并且要循序渐进地为自己寻找智慧。如果你还不够成熟,就想要在严冬开花结果,那么严寒一定会使你凋谢。
神对人类有这些功绩,他使每个人从精神上感到自由,他使家庭成员之间、国家同胞之间充满和谐与友爱;他避免了国家之间的战争。因为这些,神使人们懂得了一个道理,自己所在乎的或追求的东西其实并不重要,只不过是一些没有什么价值的外物而已。所以,人们总是对神充满信心和心怀感恩。
“我们要在哪里找到‘好’的真正本质呢?”在神那里。因为神是对人们有益的,好也是对人们有益的。那么神的本质在哪里,好的本质也应该在哪里。“神的本质又是什么呢?”是理智、智慧和理性。拥有了理智和智慧,你就能轻而易举地找到“好”的本质;拥有了理性,你也不会去那些植物或动物身上寻找你要的好,因为它们不具备理性。
如一个人疾病缠身,失却了健康,他是快乐的吗?不是。“当他失去了好的时候,他还能做出有益于社会的事吗?”不能。“为什么?”因为我的本性就是要寻找自身利益。如果当我发现我的利益是一块属于别人的地产,那么我会为了我的利益把它夺过来。如果我发现我的利益是一件大衣,那么为了我的利益我会把它从他人家里偷出来。这些都是符合我的利益的。但是这些也是造成战争、动乱、暴政和阴谋的源头。
仔细看看你现在的生活,谴责那些应该谴责的地方,但不要像那些平庸的人一样陷入绝望。不要像他们一样,一旦遭遇挫折或是堕落,就自暴自弃。而是要学习那些摔跤教练。当他们看到一个运动员跌倒了,他们会说:“自己爬起来,然后接着摔,直到你不再被摔倒为止。”你也应该这样,因为没有什么比你的灵魂更驯良的东西了。但是,也因为此,只要稍不注意或是打个盹,我们的灵魂也会走入歧途。一句话,不论是毁灭还是康复都是我们意志掌控范围以内的。
谁是信仰斯多葛派的人呢?是那些即使面临疾病、危险、流放、流言,甚至奄奄一息,却仍然感到幸福的人;是那些听从神的旨意,不会怨天尤人、失望、愤怒或嫉妒的人;是那些即使仍处于一个必有一死的肉体内,却仍然渴望成为一个神,与神同心、同路的人。只有神知道,我对于那些真正的斯多葛哲学家是多么期待啊。上天啊,对于这种无可挑剔的人,即使你无法真正找出一个来,但是如果让我能看到一个天生就表现这一种天赋或是正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的人,也是好的啊!发发慈悲吧,不要裹足吝啬,让我开开眼界吧!
一个真正努力的人应该是这样的:不断地把自己对外部世界的注意力转移到对自己自身意志的修炼上,努力按照自然法则的要求完善自己的意志力量,让自己的意志提升到自由、无阻碍、可信赖、合适的境界。同时,对于自己意志不可控制的事物,不再去逃避或是渴望。使自己更可靠更自由,也免于自己被外物所改变,或者是屈服于那些能够满足他的欲望或是帮助他逃避灾难的人。最后,他每天早上起床以后都遵守这些规律——忠诚地沐浴、节制地早餐。无论他遇到什么,他都能像赛跑者把赛跑规则运用到跑步中,练声者把练声原则运用到练声中一样,他也能把自己的主导原则运用到实践之中。
“哲学的起点在哪儿?”在于了解自我心灵的状况。因此,当有人了解到它的软弱以及不堪重负,那么就不会把重要的事情交给它了。但是事实往往与之相反,有些人可能连一小口都吃不下去,却忽视这一点,反而要把一本大部头书全部吞下去。所以,结果往往都是:因消化不良而呕吐,甚至会腹痛、闹肚子或者高烧不退。但是,如果他们能稍微停顿一会儿,仔细思考一下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结果又会有天壤之别。
无知的人,从理论上讲应该是很容易被说服的,但是现实中却与理论相悖,他们不但不易被说服,而且还可能会对那些试图说服他们的人感到愤恨。想想苏格拉底的话吧:不要过那种不经思考的生活。
一次,有人请求第欧根利为自己写一封举荐信,第欧根利是这样回答的:“所有的人一看就知道你是一个人;对于那些有识辨善与恶、好与坏的能力的人来说,他们能看到你的本质——好人或坏人。但是,对于那些并不具备这样的能力的人,就算我写了一千封信,也没有人会明白。这就像是我去请人检测银币,应该找这方面的专家,因为只有他能辨别真假。”这是一个多么精彩的回答啊。
苏格拉底的话之所以能引人注意,那是因为他从不会激动或是口出恶言地谈论他人,他习惯了以忍受他人的侮辱的方式来结束争辩。这也是他的最首要的特征。去读一读色诺芬的《会饮》吧,你就能了解苏格拉底在这方面有多么高超的能力,看看他结束了多少争吵吧。某位诗人这样评价他:“他结束争吵获得平静的方式是多么的智慧和迅速啊。”这是一个多么高的评价啊!
当苏格拉底即将要被审判时,有人提醒他:“朋友,审判就要开始了,赶紧做点准备吧。”他回答说:“难道你不认为我为此已经做了一生的准备了吗?”“你是怎么准备的?”“那些在我意志可控范围之内的事物,我始终保持着。”“你是如何做到的呢?”“我从没有做出过任何错误的事,不论是在公共场合还是私下里。”
如果一个人很丑陋,那么他可能会被镜子中的真实的影像所伤害。如果一个人因发烧而去看医生,医生说:“朋友,你怎么可能没事呢?难道你是这样认为的吗?你正在发烧,从现在起除了喝点水外,任何东西都不要吃。”这样的话可能会让这个人感到侮辱,但是这个人却不会回答说:“你这是在侮辱我,简直不可原谅。”然而,当你对某人说:“你总是有太多欲望,你总是软弱而卑微地回避,你总是有那些本就自相矛盾的目标,你总是有那些太过冲动的想法,你总是有那些草率而虚假的观念。”结果会怎么样呢?这个人不仅会憎恨你侮辱了他,还会立刻气愤地跑出去。
有句谚语说:“唯一能既不被说服也不被打败的,就只有傻瓜。”我从前从未了解过这句话的含义,我想我现在已经了解了。真是要感谢上天的保佑啊,至少我的朋友中还没有一个是那种聪明的傻瓜。因为他们是最难对付的人了,没有什么比对付他们更难了。他们总是这么说:“我已经决定了。”是啊,可是疯子也是这么说的。那些最有治疗的必要的人就是那些坚定地相信错觉的人。
不要试图去扭曲或是改造那些正当的事,而是让其该是什么就是什么。比如,要让一个男人成为一个男人,让一个女人成为一个女人,让那些美丽的人作为人而美丽,让那些貌丑的人作为人而丑陋。因为,对于一个人来说,他不是肉体或毛发,他应该是意志。如果你的意志是美丽的,那么你就是美丽的。我之所以没有勇气把你的丑陋告诉你,是因为那是你最不愿意听的话。
小的时候,我们总是被看护我们的人保护得太好。如果我们被石头绊倒而大哭,他们不会来教训我们,而是会去敲打那些石块。为什么呢?难道石头做错了吗?难道就是因为你的幼稚、愚蠢或荒唐,就要把石头扔出道路吗?
还有,如果我们因洗完澡后没有找到吃的而哭泣,他们不会制止我们的欲望,而是会开始责骂厨子。怎么了?厨子做了什么吗?人啊,我们让你看护的不是厨子而是孩子啊,我们需要的是你去纠正他们帮助他们。不然,即使他们长大成人了,他们的思想里仍是个孩子。
作为一个人,我们的本性就是要成为一个自由的人、高贵的人、谦逊的人,就像女仆和主人的关系一样,自然为我们安排了前进的道路,我们就要快乐地服从。因为自然的安排只是唤起我们去行动的力量,让我们能够在指定的道路上不受阻碍。
无法控制的事情要坦然面对
如果宙斯对我说:“爱比克泰德,如果可以的话,我将解除自然对你渺小的身体和卑微的财产的约束。虽然这并不是自欺欺人,但是本质上来讲,你的身体就像那些精心调和的黏土,而不是属于你自己的。因为如此,所以后来我就不再这么做了,我把我那些利用事物本质的能力分给了你,比如我的渴望、拒绝、追求和躲避的能力。如果把这些能力都投入到与你有关的事情之中,并且把它当做自己唯一的财富,那么妨碍、悲伤、责备、奉承都不能再困扰你。这些东西对你来讲并不是微不足道的,我不允许你把它们当成无关轻重的小事。”
可是,事实是这样的吗?现实中的我们总是被许多东西束缚,比如健康和财产、兄弟和朋友、孩子和奴隶等,因为我们总是感到不满足,当我们拥有追求某一件东西的能力,并投入了精力的时候,我们就会想要追逐更多的东西。于是被诸多东西束缚的我们会变得意志消沉、疲惫不堪。
第41章 沉思录Ⅱ·卷十一(2)
如果我们想要出海航行,但是天气并不适合,我们就会坐下来,开始心烦意乱,不停地留意外面刮的是什么风。“现在刮的是北风吗?”北风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呢?“什么时候才能刮西风呢?”人啊,这是多么傻的问题啊,风的主人不是我们,是风神埃俄罗斯,当风神乐意的时候,风自然就来了。“那我们能怎么做呢?”尽我们最大的努力利用那些我们力所能及的东西吧。就让其他的东西顺其自然吧。“顺其自然又意味着什么呢?”那就是要看风神的意志。
“为什么只有我被砍头呢?”难道你认为只有所有的人与你一起被砍头,才是公平吗?看看拉特兰吧,当国王要砍他的头的时候,他做了什么,他只是伸出脖子让他砍。难道你不能像他这样吗?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应该准备些什么呢?除了明白这个道理——我拥有什么,不能拥有什么,我能做什么,什么不允许我做,还能做点什么呢?如果我必须死去、必须要戴上锁链、必须要被流放,为什么我就一定要痛苦地呻吟着死去、哀叹着戴上锁链、流着眼泪被流放呢?又有谁能阻止我面带微笑、愉快和满意地接受这一切呢?
“告诉我,你的秘密。”“不,我不能告诉你,因为这取决于我的意志。”“如果你不说,我就给你戴上锁链。”人啊,你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你给我戴上锁链对你有什么益处呢,是能拴住我的腿吗?如果这是你的目的,那就拴吧,但是我的意志不会屈服,即使是宙斯也不能。“我可以把你关进监狱。”你的意思是说要把我那可怜的身体关进监狱吧?如果是,那就关吧!“我要把你的头砍下来。”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我的头是不能被单独砍下来的吗?
亚格里皮奴说:“不要让自己被自我所羁绊。”所以,当元老院审理他的案子时,有人告诉他这个消息时,他说:“希望能有个好的结果。现在是什么时刻了。”“五点了。”“哦,锻炼的时间到了,走吧,我们锻炼去,然后去洗个冷水浴吧!”锻炼结束以后,有人告诉他:“审判有结果了,你被判刑了。”他问道:“是什么,死亡还是流放?”当别人告诉他是流放的时候,他只是问:“我的财产如何呢?”“没有被剥夺。”他说:“那我们去阿利希亚吃一顿吧。”
一个人应该懂得的道理就应该是这些:使自己的欲望和憎恨自由无阻,也不要让那些本想避免的事物影响了自己。对于我必须死这件事,如果时间是现在,我马上就去死,如果时间是下一刻,那就等我吃完饭以后再去死,因为现在是我吃饭的时间。死亡又会怎么样呢?就当是把本来属于别人的东西还给别人吧。
最好只评判在意志范围内的事
对于智者,他们关心的是什么呢?是精神。就像农夫关心土地,医生和运动员关心身体一样。就像人无法拒绝银币一样,只要他所认为的“好”的事物一出现,灵魂就会被这些好的清晰而确定的印象所吸引;当恶的事物出现的时候,灵魂就会对这些恶的事物产生相反的作用力。这也是人与神会有相似的动机的根源。
如果一个人想要磨炼自己,他应该怎么做呢?那就早上出门的时候,对于每一个你看到或听到的人都进行一番思考,像回答问题那样对自己说:“你所看到的人是什么呢?是一个英俊的男人,还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呢?”对于你碰到的每一件事,都要运用你的准则判断:这是我的意志能控制的呢,还是我的意志不能控制呢?如果不能控制,那就不要管它。
当一个人为了孩子死去而悲伤的人,你所看到的又是什么呢?这时,也运用你的准则吧,告诉自己:死亡是我们的意志不可控制的事情,不要管它了。如果你遇到一个执行官,也运用你的准则思考:他的职位是什么,职责又是什么?是我的意志可以控制的,还是我的意志不能控制的?如果不可控制,不要管他。如果我们想要有所收获,那么每天从早到晚我们都必须要坚持实践,在实践中磨炼自我。
可是,事实又如何呢?事实是我们在学校认真听课时,我们能稍稍清醒,但是,我们一旦走出课堂,离开学校,我们总是被表象所迷惑。所以,当我们看到一个人正在哭泣,我们会说:“他完了。”当我们看到一个长官,我们会说:“真是个快乐的人。”当我们看到一个即将被流放的人,我们会说:“哎,他真可怜。”当我们看到一个贫穷的人,我们又会说:“他真是悲惨的人,一点东西也没有吃。”人啊,清除这些你自以为是的判断吧。而且你必须要努力去这样做。想想看,哭泣悲伤又能代表什么呢?不幸又是什么呢?动乱、争论、责骂、指控、不敬、渺小,这些都是什么呢?都只是一个判断而已,都只是你对那些你的意志不能控制的事物所做的一个判断而已,但是你却觉得他们真的有好与坏的区别。去判断那些你的意志可以控制的东西吧,这样,不论周围的事物如何,你都能变得坚强。
“灵魂是什么?”灵魂就好像一碗平静无波的水。“那些外部表象呢?”就像是投到水面上的光线。当我们看到水面动荡的时候,看上去光线也动了,但光线真的动了吗?“没有,光线没有动。”是的,光线其实是不动的,我们所看到的只是表象而已。
同样的道理,当一个人迷惑的时候,难道是他的技能或品质产生了迷惑吗?不是,只是反映这些技能和品质的精神产生了迷惑。一旦精神平静下来,他的技能和品质也就恢复了。
不要对力所不及的事物抱有幻想
神赋予的我们的天性是什么?是与那些违背了自然法则的“坏”的事物共同消沉或沮丧吗?不是,这并非你的天性。如果有人感到不开心,记住,神已经赐予我们每一个人幸福与安宁的权力,所以他的不开心完全源于他自己。
为了让我们感受到幸福和安宁,神总是想尽办法赐予我们许多东西——有的东西是作为人自身拥有的能力赐予我们的,即那些不受任何阻碍的东西,包括分辨“好”与“坏”;其他的东西则不是属于人自身的,它们必须服从阻碍、强迫和剥夺。神啊,总是像父亲一样照顾和保护着我们。
你说:“我刚刚离开了那个人,他正为此而伤心不已。”是吗,他为何要把属于别人的东西视为自己的东西呢?当他因见到你而感到开心的时候,他怎么就没有想到你只是一个凡人,你也有可能会离开他而选择到别的地方,这不是很自然的事吗?他是多么愚蠢啊,所以他正在承受苦果。可是你呢?你为什么也会为此而暗自悲伤叹息呢?难道是你从未想到过这样的事情吗?或者你也像那种为了打发时间而抓住什么就尽情享受什么的可怜妇人那样,无论是你的地方、朋友还是你的生活方式都能让你感到能够永远地享受?而现在你之所以会流泪,是因为失去了同样的人,不能再生活在以前的地方。那么,你比起乌鸦还更可怜。因为乌鸦都可以想飞到哪里就飞去哪里,为自己的同伴而迁徙,就算飞越海洋也不会为了往事而忧伤或遗憾。而你呢,你的悲伤完全是你应得的。“真是这样吗?不过,这只是因为乌鸦是没有理性的动物,所以它们才不会有悲伤。”那么,神赐予我们理性的目的是什么?难道就是为了让我们感受悲伤与痛苦,让我们在悲伤与痛苦中度过一生吗?难道所有的人都不应该死亡?或是应该像扎根在地里的植物一样,一动不动地留在原来的地方,而不能去往的别的国度?我们必须要为我们那些认识的朋友就要离家而坐下来悲伤哭泣,相反却为他们的归来而像孩子一样跳起来欢欣鼓舞吗?
那些在我们脑袋里已经根深蒂固的东西,尽管它们已经像植物深深扎根于泥土那样,难道我们就不可能尽全力驱除吗?难道你会因为那些哲学家的教诲有时听起来像是念经一样喃喃自语,而否定其中的重要精神力量,所以不再去留意吗?他们认为,我们可以这样来解释世界:虽然世界是一个复杂的国家,但是世界的基础——形成世界的原始物质——是单一的。而且世界上的物质的轮换也有一个固定的周期:一种事物替代另一种事物,总是以牺牲旧的事物为代价,后者必须被分解,新的事物才能形成。有的事物不变动,而有的事物则要被迁走。而且,所有的事物都到处拥有着“朋友”,第一是神,第二是同类。人与人之间需要彼此间相互联系或是组成家庭,这是人类本质上的要求。所以,有的人可以生活在一起,而另外的人呢?他们就需要彼此分离。上天赋予了人迁移或离开的天赋,他可以不必待在一个地方,可以去这儿,也可以去那儿。可以是因为某种压力而离开,也可以是因为自身的原因。所以,我们应该为能与他们生活在一起而感到快乐,但决不能因为那些与我们分离的人而悲伤。就像海拉克勒斯没有因为失去了妻儿而悲伤或者思念他们,仿佛让他们变成了孤儿似的。因为他知道所有的人都有一个永远不变的父亲会关注自己,没有人会成为孤儿。他相信“神就是父亲”的说法,同时他也是这么做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依据神的意愿。所以,无论发生了什么,他都能感受到幸福。
“可是,我的母亲会因为见不到我而悲伤。”是的,但是她为什么不能去尽力地理解哲学家的话呢?这并不是说你不能尽你最大的能力解除她的悲伤,而是表明了任何人都不应该不惜一切代价地向往别人的东西。我们悲伤是因为我们自己,我们自己能够控制它,所以我会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来结束自己的悲伤;然而,他人的悲伤与我毫无关系,所以我只能尽我最大的努力来帮助他们逃离悲伤,但是我不会不惜一切。如果这样做,我的行为就是把自己放在了与宙斯对立的位置上与之抗争,也是在阻挠神所安排的宇宙秩序。然而,与神抗争或是违背神的意愿是要付出代价的。不仅我需要偿还这些代价,可能我的子孙后代也得日日夜夜来偿还。我们会不断地从睡梦中惊醒,为了每一个消息而战战兢兢,心神不宁,我们的精神的安宁就会依赖于信仰,而不是我们自己了。
当你看到有人从罗马来到这里,你就会想:“但愿他不会带来什么不幸的消息。”当你看到有人从希腊来,你又会想:“希望他不会带来什么不幸的消息。”可是你为什么不想想,你不曾在罗马或希腊停留过,那里又怎么会发生一些与你有关的不幸呢?如果你持续这么认为,任何地方发生的事都有可能给你带来不幸。难道我所在的地方发生的不幸还不够,还需要外面的世界发生的事来增加你的不幸吗?难道只有这样,你才能感到事情是安全的吗?“是这样的,在那里,万一我的朋友死了怎么办呢?”为什么呢?人总是会死的,难道还有比死亡更严重的事吗?你又怎么能希望自己长寿,而又不会看到与你有关的人死去呢?你又怎么能指望我们的一生中不会发生任何不幸的事呢?我们漫长的岁月中,总是会发生许许多多、各式各样的事情。我们周围的环境、朋友都有自己的特点:我们周围的环境,比如说食物也有冷热好坏之分,地面上或是海上的旅行,也有可能会遇到风雨或是别的灾难;我们的朋友也会生病、会死亡,也有可能会被残酷地统治,有人会被环境毁灭,有人会被流放,有人会得到崇高的地位,也有人可能会去打仗。当我们遇到这些事情的时候,难道你都要坐下来为这些感到悲伤和烦恼吗?是的。那么你的精神将被成千上万的外物所左右。
难道这就是你在哲学家那里学到的东西吗?难道你就不曾想过要像对待战争一样对待我们的生活吗?这个人是哨兵,那个人是巡逻兵,别的人是战士。所有人都必须去自己应该去的地方,最有利于战斗的分配方式就是不要把所有人都放在一个地方。如果你忽视长官的命令,对分配给你的任务也抱怨不止,难道你不知道在军队里,你的行为已经造成了严重的后果吗?如果其他的士兵跟你一样,那么还有谁去挖战壕呢?谁去修筑军营的壁垒呢?谁还会去放哨守夜呢?没有人愿意。更不会有人愿意冒着失去生命的危险冲上战场了。这样,战争中还有谁可以用呢?
如果你做了一名水手,你就只是守在一个岗位上,粘在那里动也不动。让你去爬桅杆,你不愿意;让你去船首,你也不愿意。那么还有哪一个船长能容忍你呢?他不会把你扔下船去,像丢弃一件垃圾一样吗?你只不过是个讨厌的多余的人,而且还是其他水手的一个坏榜样罢了。
当下的生活也如战场,而且是一场漫长的、形态多样的战争。我们必须要像一个士兵那样履行我们的职责,遵守那些无论是在权力方面还是品性方面都比普通人更胜一筹的长官的指令。
你可能已经在一个强大的国家,而不是一个卑微的地方被授予了职位;你也不是一个短暂的,而是一个终身的元老。难道你还不知道处于这样高位的人,必须要把自己的精力集中在自己的职位上,要么指挥别人,要么听从别人指挥,而你的家庭却只能得到你一点点的注意力吗?难道你还是只想像一株植物那样固定在一个地方吗?是的,那样会很快乐。但是,热汤会让人感到快乐,美女也会让人感到快乐。
难道你没有意识到你刚才极像一个流氓无赖在说话吗?然而,在说这种话的时候,你却不断地向我们讲述基诺或苏格拉底的话。难道你不知道这些与自己不合的衣裳是应该扔掉的吗?或者他们所指望的生活就是睡觉—起床—再睡觉。这些还用得着我来说吗?你自己都能想象那是怎样一回事。你现在也告诉我你的理想的生活方式!在雅典,你想做什么?只是我刚才所描述的事情吗?“是的。”那么你怎么还能称呼自己是一个斯多葛主义者呢?要知道如果有人冒称是罗马公民,那个人将要受到严厉的惩罚。那么,对于那些冒充伟大和崇高的头衔的人,难道他们就不会受到惩罚吗?那是不可能的。因为我们那些神圣的、完善的法律将会惩罚他们。什么样的法律才能算是神圣的、完善的?是那些能够最大限度地惩罚罪大恶极的人的法律。那么,它的条款又应该包含哪些呢?如果你企图得到与你毫不相关的事物,那么法律赋予你的名义就是可耻的吹牛者、虚荣者。如果你的生活不遵循自然的法则、神圣的统治,那么法律将会让你的生活更悲惨,承受更大的痛苦、嫉妒。总之,它们会让你更悲哀更痛苦。
第42章 沉思录Ⅱ·卷十一(3)
“那么对我会有什么影响呢?难道你想让我登门去求人吗?”如果你的理性告诉你,这是为了你的国家、民族甚至整个人类,那么为什么不去呢?你可以因为需要鞋子而登鞋匠的门,你也可以因为需要莴苣而去了菜市场,这些都不会让你感到羞耻;当你有求于富人的时候,你怎么羞耻于拜访富人呢?“我承认这一点,可是我不会去钦佩一个鞋匠,也不会奉承那些卖菜的人。”那么,你也不要去钦佩和奉承富人。“可是,如果我那样做,他们怎么可能会给予我想要的帮助?”难道我没有对你说过,要像一个肯定能得到自己所想的东西的人那样去,而不仅仅是去做适合自己做的事情?“那么,到底我去的目的是什么呢?”为的就是要去完成这件事,履行你作为一个公民、兄弟、朋友的责任。而且你要记住这一点:你所拜访的人仅仅只是无法左右任何重大事物的鞋匠或者卖菜的人,即使他们以高价出售他们的物品。比如说,你来的目的只是为了买一个莴苣,它的价值只能是一奥卜尔,而不可能是一塔兰特。我们的生活中也是一样的。如果这件事值得我去与某人见面或是求告于某人,那么我会去的。但是,见面之后呢?如果要我去亲吻他的手或是奉承他,我不会做的。因为那就相当于花了一塔兰特买了一个只值一奥卜尔的莴苣。我的这种行为并不是一个好的公民、朋友应该有的行为,无论是对我,还是对我的朋友,甚至国家都没有任何益处。
你又失败了吗?是的,而且人们还会认为那是因为你没有尽力的缘故。你又忘记了吗,又忘记自己是为什么而去的吗?难道你不知道一个真正美好而高贵的人去做某件事情时,只是由于这是正确的行为而不是因为表象吗?
“那么,做这些正确的事就没有什么回报了吗?”回报?如果让你写Dio这个词的时候,你只能是按照它应有的方式去写,这又能给你什么回报呢?难道对于一个好人来说,最大的回报不是做好的、正义的事情吗?比如说,对那些参加运动会的运动员,最令他们心满意足的回报就是获得一项比赛的冠军。对你而言,难道还有比成为一个好人、获得幸福更好的回报吗?难道它们就是微不足道、毫无价值的事情吗?
“当你去拜访某人而没有见到人吗?”“我见到了我想见的人。”所以,你只要下定决心,不带着卑微和欲求去见某人,就一定能见到。但这也不代表说你去了或是站在人家门口就能达到你的目的,你必须要能走进一个人的内心才能办到。当你漠视那些外部、处于自由意志可控范围之外的事物,除了把正确的判断、思考、选择、欲求、回避当做自身的事情,其他任何事物都当做自身以外时,怎么还会需要去奉承他人呢?怎么还会有卑微的灵魂呢?为什么你总是还要去向往那些你熟悉的地方或是那里的宁静呢?静静地待在这里一会儿,你也能慢慢地熟悉这个地方。但是,如果你的精神无法明白这些道理或是本就卑微,你又会为了离开这个刚熟悉的地方而继续悲伤。
“那么,如果我想要变成一个满怀深情的人,我应该怎么做呢?”那就做一个拥有高尚的灵魂的人,一个幸运的人。我们都要明白,那些违反理性的行为其实就是悲悲戚戚、精神崩溃、怨天尤人或是不依靠自己而依靠外物的行为。我希望你能成为一个充满深情又能谨守所有规则的人。但是,如果因为自己的深情而变得奴性或失去了自我,那么你就是一个可怜的人,这对你而言也是毫无益处的。当一个人快要死去的时候,当一个人就要离开的时候,有什么能阻止我们去爱他吗?对于苏格拉底来说,难道他不爱自己的子女吗?但是,是一个自由的灵魂,把做诸神的朋友作为最主要的任务去爱。所以,不论是在申辩还是评价自己的刑罚时,还是在那之前担任公职和士兵时,他的所作所为都与好人相称。
我们总是在为那些不甚光彩的行为找出各种各样的借口,不论是父母、兄弟和孩子都能成为我们的借口。但是,任何人都不应该成为我们感到不幸福的原因,相反,我们要因所有的人而感到幸福。我们首先要因为神而感到幸福,因为神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创造了我们。难道第欧根利不爱任何人吗?不,他是一个为了大家的幸福而愿意扛下所有不幸的善良人。他爱人的方式就是既要爱所有人,也要服从神。所以,对他而言,世界的每一个地方都可以成为他的祖国,而不是某一个特殊的地方;当自己身陷囹圄时,他并不把希望寄托于雅典人或是自己的朋友,而是与海盗相熟悉,并尽力改造他们;当他在别的地方成为奴隶时,他就像以前生活在雅典时一样安然地生活在那儿。是的,不论他去到任何其他的地方,他都还是会以同样的方式行事。我问你,你是不是渴望生活在希腊,而讨厌生活在罗马呢?那么当你快要死去的时候,你会不会因为再也见不到雅典,不能漫步在吕克昂学府而伤心流泪呢?
难道这就是你在国外所寻求的东西吗?你去与某人见面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人对你有利吗?那样的话,你就驾轻就熟地分析三段论或者是运用假言论证?你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而离开你的祖国、家人、兄弟和朋友的吗?难道你到国外不是为了学到坚毅的品性、平静的灵魂,或是使自己变得不可伤害并且从此不再怨天尤人吗?难道也不是为了可以无阻碍地生活和交往,而不再受到他人的委屈吗?看看你带回来了什么吧:三段论以及那些含有歧义和假言前提的辩论。
那么你为什么活着?你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陷入一件又一件悲惨的事情之中吗?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深情吗?人啊,的确是深情。如果它的本质是好,那么它也不会成为坏的源头;如果它本性是坏的,那么我便与之无关。因为我并不是为了那些坏的事物而生,而是为了那些好的事物和属于我自己的事物而生。
那么,我们应该怎么样训练我们的情感才能达到这个目的呢?要进入这个主题的大门,你就必须要明白:对于你所喜欢的东西,不要把它们当做永远会属于你的东西。它们不会永远属于你,就像一个陶瓷或是水晶杯子都可能会被摔碎,如果有一天真的失去了,想想它们的本质,你就不会再因失去而悲伤。这也是最高和最重要的原则。
同样的,生活也是如此。当你亲吻你的孩子、兄弟、朋友时,不要放纵你的想象和饱满的热情,也不要随心所欲,要抑制它们和约束它们。就像站在那些得胜的将军们身后的人一样,要不停地提醒他们只是凡人。你也应该像这样提醒自己,你爱的那些人也只是凡人,他们终有一死;他们只是暂时给予了你,并非与你不可分离,也不会永远属于你,他们就像无花果和葡萄一样,你只能是在收获的时节才能拥有它们,只有傻瓜才会在冬季渴求它们。如果在你的儿子或朋友不在的时候,你渴望见到他们,这就像是在冬季渴望无花果和葡萄一样。因为就像严冬能使无花果枯萎,宇宙的每一个状态,都会使相应的事物毁灭。而且,当你对某件事而快乐时,记住,想想那相反的表象。比如说,当你亲吻你的孩子,轻轻地告诉自己:“他明天可能就会死去。”当你与你的朋友在一起时,你也可以说:“明天你或者我可能会到国外去,我们可能永远也无法再见面了。”这么轻声地提醒自己,对你有什么坏处吗?“不,这些话都预示着坏兆头,都是不吉利的。”是的,它们的确像一些咒语一样,但是我们并不在乎这点,因为只要能给我们带来好处就行了。但是对你来说,并不是所有预示坏事物的东西都是“坏的预兆”。你是在告诉我那些预示着自然进程的所有的言辞都是坏的预兆吗?那么,“稻谷丰收”、“叶落”这些都是坏的预兆,因为它们预示着稻谷和叶子的毁灭。当新鲜的花果变得干瘪,新鲜的葡萄变成葡萄干也都是坏的预兆,因为它们都从以前的状态变成了另外一种状态。但是,这并不是毁灭,而是某种有序的分配与管理。所以你的朋友到国外去或是离开,也只不过是他从一个地方到了另外一个地方,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改变而已。就算是死亡也只是对现有的事物的较大的改变,他只是变成了他现在所不是的事物,但并不意味着变得不存在了。
所以,对于那些美好而忠诚的人,他们的内心会永远记住自己是谁,从哪里来,被谁创造,他们所关注的也只会是自己怎么样才能承担神赋予自己的责任和义务——你的意愿是要我继续活着吧?那么我会像你所希望那样自由而高贵地活着。因为你已经赋予了我自由地使用属于自己的事物的能力。现在的意愿是要让我离开吗?好吧,只要这样做能对你有益就行。因为我仅仅是因为你而活在这里,现在你要我离开,那么我就离开吧。“你会怎样离开?”作为一个自由的人,作为你的仆从,作为一个服从你的命令和禁令的人一样离开,就像你所希望的那样。
如果你要我活着为你效命,你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官兵?平民?议员?普通大众?士兵?将军?教师?学生?不论你赋予我的身份是什么,我都会像苏格拉底所说的那样万死不辞。我留在哪里,你才会满意呢?罗马、雅典、底比斯还是某个荒凉的岛屿?只要你记住我在那儿。如果你让我去这种地方——在这里人类不能使用与自然和谐一致的生存手段——那么,我将选择死亡,因为我已经听到你所敲起的催促我回去的钟声。这并不是不遵从你或是离你而去,而是你已经不再需要我了,而我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相反,如果你所赐予我的是与自我相符的生存手段,那么可以留在这里,与这里的同伴一起生存,而不会再去寻找新的地方和新的伙伴。
当你的想象开始吞噬你的精神时,你要用你的理性抵制它、打败它;不要让它变得强壮起来或者让它走得更远。如果你在吉亚纳就不要构想罗马的生活方式或者在那里的快乐,也不要想象你回到那里会拥有的东西。你应该这样思考:既然我已经生活在吉亚纳了,什么样的生活方式才能让我更勇敢地活在这里。如果你生在罗马,也不要构想雅典的生活,而应该努力地研究和琢磨如何在罗马生活得更好。
然后,对于其他娱乐而言,也要以这种方式思考:你是要遵从于神的,你是在实际行动中扮演了一个美好而高贵的角色,并不是就表象而言。当你意识到你正在履行的职责是他人在演讲中提到的相互矛盾的不可能的事情时,你会是多么快乐啊。如果没有人觉察到你正在做的,那你也可以自己满意地生活在健康快乐之中。
死亡并非可怕之事
“如果疾病与死亡来临时,你会怎么做呢?”如果我能发现我自己正在努力使自己放弃那些冲动、阻碍和怨恨的思想的话,我会感到十分欣慰,我会对神说:“难道你曾让我做的事情,我违背过你的意愿吗?你赋予我的那些能力、感觉和自然法则,我没有好好利用和遵守吗?对于你的统治,我曾反对过或者批评过吗?如果你的意愿是让我生病,那就让我生病吧,但是请你记住,所有人都会生病,却只有我是自愿的。如果让我身陷贫困是你的意愿,我也能欣然接受。难道你不曾看到我始终按照你的意愿不去渴求国家的任何权力吗?我曾为此而面露阴沉吗?对于你,难道我还不够顺从吗,难道曾违背你的意愿,不出现在你的面前等待或是不接受你的命令吗?现在,你的意愿是要我死去吗?如果这是你的意愿,我不仅会遵从,而且还会因为你曾让我与你一同参与过人生的盛宴、参观过你的作品、理解过你的统治而心存感恩。”这些就是我面对死亡时的所感所想。
一位诗人曾说过:“死亡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可耻地死去。”对这个诗人的话,我表示赞同。死亡或疾病有什么可怕的呢?真正可怕的是惧怕死亡和疾病。
那么,一旦面对死亡,应该怎么做呢?面对死亡要有信心,对死亡的惧怕要谨慎。可是,现实中的我们又是怎么做的呢?我们总是反其道而行:我们逃避死亡,以粗心、冷漠鲁莽的态度对待死亡的观念。苏格拉底曾以“恐怖面具”来描述这些观念,这是多么正确的描述啊!我们往往都会像那些没有经验或是没有见过面具的孩子会惧怕面具一样,受到那些我们没有经验的各种各样的事情的困扰。其实啊,孩子只是因为没有受过教育而无知才会惧怕这些东西,一旦他们懂得了这些知识,他们的观念也会改变。死亡呢?死亡也不过只是一个“恐怖面具”罢了,只要你把它翻过来,仔细瞧瞧,它不会咬人。既然我们的身体曾经与精神分开过,那么迟早它们还是会再分开,就算是现在不分离,以后也会分开的。那又有什么害怕或是烦恼的呢?记住,就像宇宙的时间会在过去、现在和未来之中循环往复那样,我们也会在死亡之中轮回。
对于痛苦,那又是什么呢?痛苦也只是一个面具,仔细思考,你会发现面具背后是我们可怜的肉体遭到了粗暴的对待,但是它总是会恢复平静。上天总是会为你打开一扇门,进出都由你自己决定:你要是不满意,你可以出去;你要是满意,那就忍受吧!门总是开着的,因此我们也不必有什么烦恼了,因为进出都在于你的选择。
如果你是想让我死亡,不管是整体死亡还是部分死亡,如果它想来就让它来吧。如果你是想将我流放,不论是哪里,只要对你有益那就让我去吧。但是,你不能把我赶出宇宙,因为,无论我走到哪里,我都能看到太阳、月亮和星辰,也都会做梦和感受预兆,也能与神交谈。
假如你从别人那里获得了一切,那么他也能从你这里拿走这些东西,那时,对于这个曾经的给予者,你是否会谴责他、抱怨他呢?你是以什么身份、抱着什么目的来到世界上的?把你带到世界上的除了神,难道还有别人吗?难道你的光明、你的感官、你的理智,难道不都是他赐予你的吗?难道他不是把我作为一个终死之人带到世界上的吗?难道不是因为我们命中注定要过一种尘世的生活,所以他让我们暂时居住在这渺小的肉体之吗?难道他的目的不是让我们成为他的统治下的一员,并且参与到那浩浩荡荡的节日的游行队伍之中吗?在节日里,当你看过那些庄重肃穆的表演之后,难道你会因为欣喜而不愿离开那里吗?难道你不是怀着一颗敬重、感恩的心,欣然面对他的召唤吗?“不,就像秘教的信徒总是希望仪式能够尽量延长一些,运动会上的观众希望看到更多的摔跤手一样,我不希望节日就这样离去。”人啊,盛筵再大,总会散去的。带着你的感恩和谦恭离开吧,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为那些像你一样的即将来到世界上的人让路。
第43章 沉思录Ⅱ·卷十二(1)
像犬儒主义者那样生活
一个熟人想做一个犬儒主义者,他跑来问我,如果做了犬儒主义者应该属于哪一类人,而这一类人又是一个什么样的身份。我哪里有时间回答他这样的问题。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所谓犬儒主义者,即使做了很多的成绩也得不到众人的肯定,而他的愿望也不会被广大的群众所接受所祝福,因为,那个时候自告奋勇并不是美德,就像在一间一切有条不紊的屋子里,没有人会对一个突然跑出来要做首领的人报以什么好的态度,更何况这是一间已经有了领导人的屋子。想要做犬儒主义者,就意味着你的包裹、你的防护层不能是墙壁,不能是房屋,更不能是黑暗,你不能隐蔽自己,不可以躲避任何人,唯一用来装饰自己的东西只能是谦卑两个字。
毕竟,在众人面前一丝不挂地出现也是一种不道德,但是你用来遮羞的永远只能是谦卑。因为真正的犬儒主义者知道,作为被派到人间的信使,他们不需要花费心思去考虑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只要尽力地考察每一件事情,然后告诉人们,这件事情对他们来说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是有益的还是有害的,他们要做的只是不惧怕任何威胁地向人们作出真实的报告,更不会像人类那样,被一些表面不真实的现象弄得不知如何是好。
神派遣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要让你们看着我,我的朋友们,我没有你们想要的一切,衣物、钱财、房屋,更不要说照料我起居的仆人,可是我的心灵依然宁静,我依然可以满足于我的生活,我什么都没有,但是我却什么也不缺少,什么都无法攻击我,因为我是自由的,我的心是宁静的,所以我不去责怪,不乞求,也没有任何事情使我感到忧愁,恐惧或者敬畏,在我眼里,这些可笑的东西都是我的奴隶,我越是看轻它们,它们就越是把我当国王。当然,这等于我在告诉你,作为一个犬儒主义者,如果是我,我是真正会去做一个国王的。试着想想,与全天下所有的人谈论着奴役与自由,谈论着幸福与悲哀,那么,他必然比一个只知道关注供给与收入、战争与和平的人要更适合走上雅典议会的讲坛。
当然,我也可以告诉你,没有人把这个国家统治得会比他更好,因为没有人比他的治理更高贵,他是适合统治的,更没有人比他的统治更伟大!虽然他不需要那些可怜的人们所羡慕的外在,可是强健的体魄还是必要的,要不然,在那些粗俗的人面前就会没有分量。而且,强健的身体,也是向那些对奢华生活很向往的人的一种昭示,朴素的生活依然可以获得强健的体魄。第欧根尼就是这样向世人证明的,先以自己神采奕奕的外表来吸引其他的人,因为一个犬儒主义者是不会成为一个乞丐的,那样,身边的人就会为他的不修边幅而感到生气,甚至会转身而去,第欧根尼却能自豪地以自己整洁朴素的外表成功地吸引别人的眼球。
尽管在我们眼中,国王和暴君都是一个邪恶的本体,但是他们却可以用军队和护卫来把自己很好地武装起来。而犬儒主义者却不在乎武装的力量,他们每天都在满心的纯洁中醒来睡去,为人类的利益而奔波。
犬儒主义者是神的友人,也是神的仆人,更是臣服于神的统治的人。他相信神和命运,相信一切都是神赐予的,他有勇气接受命运中的一切,就更不惧怕把这一切告诉他身边所有的人,包括他的朋友、亲人,他愿意把这一切告诉身边所有的人。
很多人都认为犬儒主义者像一块石头一样,因为他们不会被责骂,不会被鞭打或者侮辱,也可以说,是他们对这一切都有高度的忍耐力。正是因为这样,他们会任意让任何人使用自己身体的任何部位。因为他们不在乎自己外在的东西,不在乎自己的身体是否健壮,所以在以体力较量的那种低下的地方,他们是不在乎被低下的人所攻击、打败的。那些体力上的较量,在他们眼里,是不值得一提的。他们更不会声称自己有那些具有奴性的东西,他们的敏锐很有优势地显现在自己的王国里,在这个领域里,即使拿他们跟巨人作比较,他们的敏锐也会让你觉得巨人不是巨人,而是盲人!那些一时脑热的选择,对于失败的逃避,对于无用的附属品的奢求,对自己的不信任,对他人的挑剔,等等,这些你都不要指望在一个犬儒主义者那里看到。
在犬儒主义者的世界里,他平和得好像不关注任何一件事情,所以他可以随时随地进入梦乡,因为他只在乎自己的意志。一个只在乎自己意志的人,就没有人可以偷走或者抢走他的意志。当然,一些人所追求的东西他还是会有的,像是吸引人的外表,令人羡慕的公职和荣誉,这些他都会有,只是他不在乎。他认为,这种外表只能够震慑小孩子,这可怕的外表只是泥做的面具,内里什么都没有。
快乐源自自我满足
那些真善美的人们就像服从法律一样很愿意服从于它——宇宙的管理者,因为他自己思考过所有的事情,一个真正有文化的人应该经常思考的问题是怎样更好地、更自愿地服从于神的指挥。怎样才能使所有的人都没有办法阻碍自己,怎样才能让所有的事情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进行,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在神的眼里,这一切是疯狂的,神当然不允许疯狂的事情发生。而且只有疯子才会追求那些轻易得到的东西,那些东西是低贱的,是卑微的,因为那是人们按照自己的渴望而产生出来的。
不管什么样的学习,都要按照事物的本相去进行,这才是教育的本质。它们最终的样子就是神安排的样子,一切的善恶、美丑,一切的贫穷富有、寒冷炎热,一切的对立都是神为了世界的和谐而赐予人间的,甚至连我们自己,我们身边的所有人也都是为了这一目的来到人间的。所以我们要记住这一点,记住我们学习的目的不是为了改变事物的本质结构,而是为了了解事物的本相。
不能改变事物的本质结构,一是因为我们没有被赐予这样的能力,二是因为任何事物都是以其最完美的姿态被带到世界上来的,我们的改变不能使其变得更美好。所以,我们没有别的选择,我们只能维持事物看上去依然美好的运行规则,这也是我们服从神的安排,服从自然和谐的一种方式。
你的家人、朋友、邻居,这些人的丝毫不如意,都会让你的情绪陷入低谷,因为此时此刻的你不是孤单的一个人,更确切地说,你的身边有一群狡猾的阴谋家,他们对你的周遭万般挑剔,然后激起你的愤怒与不平静,所以你独处的时候,你要尽量告诉自己,让自己像所有的神一样平静,找回自己的意志,然后把其他的阴谋家当成可笑的小丑,把他们喧闹的挑拨当做一场热闹的喜宴,然后欣然地接受。而那些陷入这些小丑阴谋里的人,等待他们的将是什么呢?
第44章 沉思录Ⅱ·卷十二(2)
他们觉得自己孤单一人,好吧,越来越孤单;他们觉得自己的孩子不如人意,好吧,他们不会是成功的父母;他们在抱怨父母的种种不是,好吧,孝子的名单里也没有了他们。这种种的抱怨使得他们自己画地为牢,为什么这么说?神赐予的一切都是我们最初的美好,我们要欣然地接受,否则便是违背了神的意愿,违背了自己的意愿。一个人,在哪里都是心不甘情不愿的,那么在哪里都是痛苦的,都是监牢一般的折磨和煎熬。反过来说,如果你无论身处何地、何种境遇都是心甘情愿的,那么,就会像苏格拉底一样,即便在真正的监狱里,也不会有置身监牢的感觉。其实人类小小的躯壳跟宇宙比起来是微不足道的,只是这点鲜为人知,不过这也正是我们应该觉得幸福的一点。因为,就理性而言,我们和很多神是一样的,丝毫不劣于他们,但是理性的伟大却跟我们的高度或长度没有直接的关联,而是以心灵来判断,这才是区别人与神的标准。
神赋予你的控制力只是让你对你控制的事物负责,对于那些你无法控制的事物,你是不具有任何力量的。至于那些阴谋家们所利用的东西,就是那些让你烦躁的事物,你的父母,你的兄弟,你的邻居,财产,身体,健康……其实这些众神都没有赐予你控制的权利,所以,对于这些事物,你只要清楚地认知其表象就足够了,不必强求自己去为其烦恼。
对于善恶我们了解得远远不够
我们总是在羡慕那些外在的东西,我们也总是在为那些外在的东西而奔忙。那么,我们曾思考过我们为什么而害怕,又为什么而焦虑吗?对于那些即将来临的事物,如果我们只认为是恶的话,又会怎么样呢?我们除了害怕,除了焦虑,就再也找不到任何办法。
你能给我找出一个只关心自己应该怎么去做或是自己的精力如何的人吗?那他还会担心什么吗?难道在思考的时候,有人只关心自己的思维如何,而不关心思考的目的会怎么样吗?
如果这个人取得了成功,他会骄傲地说:“你们看,我的考虑是多么周全啊。朋友,难道我没有告诉过你,只要是我所考虑的事情都会取得成功吗?”可是,如果结果他是失败的,这个人又会怎么样呢?他会低声下气到一声不吭,不对自己从前的思维作出任何解释。
使我们的内心感到心烦意乱的是什么呢?难道你认为除了想法以外,还有别的能使我们烦闷吗?因为一个人的观念,总是能让一个人在离开朋友、家人和家乡或是放弃了原有的生活习惯以后,感到内心沉重不堪。比如对于一个小孩,当一直照顾他们的保姆离开以后,他们会哭闹,但是,如果你能给他们一块蛋糕,他们又会破涕为笑,忘记刚才保姆的离去所造成的伤心。那么,如果我们把你当做小孩,那么你会愿意吗?“当然不,因为当我悲伤的时候,我希望能让我得到安慰的是那些正确的观念,而不是一小块蛋糕而已。”
那么,正确的观念又是什么呢?比如说,对于一个整日都在学习的人来说,他可能会不受到任何外物——同伴、环境、体育场——的影响,甚至也不会受身体的影响。但是他还需要记住这样一个神圣的法则:对于自己的东西,要好好保管;对于别人的东西,也不要去渴求;对于上天已经赐给你的东西,就要好好利用;对于那些不是赐给你的东西,也不要去妄想。当属于你的东西被拿走时,上天既然能赐予你也能收回去,所以当这件东西被拿走时,要学会欣然放弃,并且还要心存感激,因为你曾经拥有过、使用过它。
对于一个人来说,什么是重要的呢?是他被什么压制,还是他需要依靠什么?如果你的悲伤来自于一个小小的体育馆、一个小小的门或是一群年轻人、一个娱乐场所,那么请你想想那些让你厌恶的为女人而哭泣的人吧,你在哪方面又比他们强多少呢?看看那个新来的人,他正在悲伤,因为他再也喝不到德希的水了。难道你就不能喝马希恩的水吗?它比德希的水差吗?“可是,我一直习惯的是喝德希的水啊!”可是如果你慢慢喝着马希恩的水,你也会习惯的。那么,在你依恋马希恩的水的时候,难道你又要因为喝不到马希恩的水而哭泣吗?
“我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去到希腊,再看到雅典和卫城呢?”人啊,难道你还不知道满足吗?难道你每天所见到的事物——太阳、月亮、星星、地球、海洋——都没有你想看到的东西伟大吗?你理解那统治世界的神的意图了吗?你无论走到哪里都把他放在心上了吗?你怎么还会为那块漂亮的石头而感到不舍呢?如果要你离开太阳和月亮,难道你要像一个孩子一样坐下来哭泣吗?人啊,现在开始还不晚,赶紧尽力去追求自由、安宁和高尚的灵魂吧!大胆地抬起头对神说:“神啊,请你从此以后按照你的意愿来安排我吧。我将属于你,我的心与你同在,任何在你看来是好的东西我都不会拒绝。请你用你喜欢的方式来引领我、改造我吧,不论是使人成为主人还是奴隶,是留在家里还是被放逐,是穷人还是富人,我都不会反对。当人们对你的旨意感到气愤的时候,我会为了你去辩护,向他们展示你的每个指示的真实本质……”
当霍拉克勒斯去世界各地游历的时候,结交了那么多的知己和朋友,为什么就没有朋友能比神与他的关系更亲呢?因为事实上他被认为是神的孩子,他总是遵守神给他的旨意,到处消除那些不义与非法的行为。可能你会说:“我们不是霍拉克勒斯,我们也没有能力把他人从不公正的对待中解救出来,也不能像提尤斯那样消除阿提卡地方的邪恶。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那就从清洁自身开始吧,所谓的清洁不是指要消除强盗或是妖魔,而是要把你心灵中的恐惧、欲求、恶念、贪婪、娇气、放纵清洁干净。也不要选择去清除别的东西,那你就等于去了一个它不存在的地方清除它,而遗漏了它本来存在的地方,那么你就只能痛苦地呻吟着跟从那些比你强大的东西,甚至连最起码的安宁也不能给予你。
追求哲学的人啊,记住,你最首要的任务就是要清除你内心那些自以为是的想法,因为一个人不可能去学习那些他自以为知道的东西,但是,其实他是不知道的。
那些人总是惦记着自己的前途
如果我们对待我们的生活能像罗马那些长者对那些吸引他们的事情一样——只是专注于此,那么我们可能会因此而取得某些成就。我认识一位比我年长的人,他曾经遭受过流放。我记得他从流放地回来路经这里的时候,曾对着我痛骂他以前的生活,并信誓旦旦地宣布:“假如我能回到故乡,我一定要过那种安宁恬静的生活,因为上天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啊。”我回答他说:“你不能做到的,因为只要你一回到罗马,闻到哪怕只有一丝丝的罗马的气息,你就会忘记你今天所说的话。而且,如果你再度被允许进入宫廷的话,你会心花怒放,一边感谢神一边尽力往里面钻。”“爱比克泰德,如果你发现我再次进入宫廷的话,我随便你怎么看待。”但是,事实上他是怎么做的呢?在他进入罗马前,接到了恺撒写给他的信。然后呢?然后他忘记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下过的决心,并且开始聚敛钱财。现在他已经在罗马掌管着谷物市场了。我真希望我现在能站在他的身边:“老兄,你不是决定绝不再踏进皇宫吗?哎,相比你来,我是一个多么聪明的预言家啊!”
看看哲学家是怎么做的吧!就拿我来说吧,每天天一亮,我就要开始思考今天要读哪本书,同时也问自己:“那本书怎么读?对我又有什么影响?现在我要做的事就是再睡一会儿。”就算如此,其他人所从事的事情的哪些方面可以比我所从事的事业强呢?他们每天所做的不就是算账,为了一点小利益就不停地争吵吗?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呢?我的事业和他们是一回事吗?那些国家官员又做了什么?每天从别人那儿收收陈情书,看看上面的文字:恳请您让我出口少量的谷物吧!而我做的却是:我请您让我向克利希波学习怎么管理宇宙,让我明白我在宇宙中的地位和我是谁这个问题吧,让我学会思考善与恶的本质吧。这两者能一样吗?它们需要相同的学习吗?难道我们忽视前一种,就一定要感到羞耻吗?难道哲学家就是漫不经心的吗?不,年轻时更容易这样做。因为,当我们老年人看到年轻人在娱乐的时候,我们就想要参与进去。当我们老年人在研究某事物的时候,我们也一样希望头脑清醒的年轻人能参与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