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之美,不同于别处。
在平原生活久了,总以为无限风光在险峰,于是努力走过了2000米,看过了3000米,仰望过4000米,…… 但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已习惯游走在5000米之上,披着星、戴着月,可以穿越、可以思考、可以仰观天象、可以俯察地理,或许你已变成半个仓央嘉措、或一只幸福的藏羚羊,奔跑在雪域高原上,用幼小的身躯丈量和吟唱着天堂与地狱间的距离,于是也就更明白原来天堂什么都没有,只有紫外线超标的阳光、稀薄的空气、冰冷的湖水、还有原始地近乎刁魅的笑容,以及一生一世的一种信仰。可就连这么点东西,地狱都装不下。是呵,这佛光闪闪的高原,三步两步便是天堂,却仍有那么多人,因心事过重,而走不动。其实,天堂很轻,只是你没准备好合适的鞋子,容易一脚踏破,被挡在信仰的门外。
不知道什么才可以称得上是信仰,更勿提一生一世的信仰。对于吾辈俗人,她至多不过是一种自以为是的信念而已。最初以为的最美天堂,最后往往是埋伏好了的另类荒唐。
即便如此,当我看到那充盈了佛教最高礼仪的五体投地、朝向布达拉宫永世磕着长头的信徒们、以及他们手中的转经筒在雪域高原旋转了整整几千年时,还是不禁唏嘘。是的,他们很自卑、也很自大。自卑,因为他们见识了所谓先进文明带来的 “改善”和“和谐”。但这种“改善”或许只是一小段的回光返照,而真正的“和谐”一直是那位住在灵魂深处叫做“安宁”的藏族老奶奶。自大,因为他们晓得自己才是一群真正有信仰的人,因为他们一直在晨钟暮鼓的膜拜祈祷中、在灵肉合一的简单生命里反哺着这种信仰。天葬,应该算是其中之一,是信仰的结束,也是一个新的开始。
即便如此,当我踏上了那条通往世界屋脊的天路时,眼前一遍遍上演着美的失真的神山、圣湖、祥云、牧场、还有这片土地上横行霸道的主人——牦牛与藏羚羊时,一度以为在梦中游荡。就那样穿越着,穿越了传说中的禁地——可可西里,穿越了谱写过《格萨尔王传奇》的格尔木、还有冒着暧昧地热气息的羊八井,还有……铁轨下献出无数年轻生命的那些他们与她们。这是中国历史上仅次于万里长城的壮举,这是地球之颠海拔最高、线路最长的高原铁路,是人类挑战身体、智慧和心理极限的结晶。虽然我不确定,是否她真的可以把人间温暖送到边疆,但至少她曾让吾辈俗人曾经离天堂很近。
于是,不禁会怀念那里湛蓝纯粹的天空、环肥燕瘦的白云、青绿韵动的圣湖、壮美迤逦的山川、还有那像极了睡美人版斯芬克斯的南迦巴瓦峰。末了,还有雅鲁藏布大峡谷那一抹醉人的彩虹和夕阳西下嬉戏的藏族孩童。我想,是你们让这里更美更亘古,更令人相忆、相惜、相思、相恋、相欠。
于是,我终于明白,世间有大美,她浑身散发着藏味。有时,是一种震撼灵魂的壮丽,有时,仅仅是一位普通藏家老奶奶嘴角默念出的一声扎西德勒,就像照片中的她,眼神善良且坚定、似乎守望着一份最原始的信仰,或是回望着布达拉宫的方向,但最重要的是手中的那只转经筒从来不曾放弃,紧紧攥在手里。
我想,这就是我眼中的西藏。她很遥远、很宁静、很不可一世、一直在折伏你的傲慢,驯化你的凡心,但总会在不经意间塞回给你一份不一样的定情信物。一如已经在那里居住了上千年的门巴、珞巴和康巴男女。
但也就在此刻,想起了我们的文成公主和金城公主,我想除了无奈的和亲外,一定还有什么把她们的心留给了西藏,以至于今天的藏民还对她们日夜兼程地顶礼膜拜。所以,要记得,在西藏,慢慢走,慢慢走,不只为呼吸,还为膜拜她的美。那也是另外的一种赏心悦目,让人惺惺相惜,她可以很遥远,但也就在你身边,在你心里,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