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平凡

今天看了《奇葩说》“没有上进心到底有没有错”,想起了自己的一些事。

2011年夏天,全家都觉得我高考失利,愁云惨淡地浪费了本该最无忧无虑的暑假。妈妈三番五次禁不住掉眼泪,竟然觉得她自己命运凄惨,培养我从小优秀到大,却在最重要的时刻前功尽弃,与理想相距甚远,她当时难以接受,羞于面对亲朋的询问。爸爸竟然当着邻居的面说,如果高考前打我一顿就好了,这样我就不会掉以轻心。那时候我伤心到了底。

可事实不过是我没能进入顶尖985,去了另一所985而已。时至今日已经过去了六年,回忆当时自己怒目相视摔门而去的情景,打下这几句话时,仍然满心凄惶,眼泪不受控制。我可以理解,也可以体谅,但绝不后悔当时的反抗,也绝难原谅。否则也不会这六年里每次偶尔想起,当时当地,无论我在做什么心情怎样,都能立时掉下眼泪。我始终是有恨的。

但我并不遗憾。分数波动在合理范围,其实是我的真实水平。父母现在早已释怀,觉得学校专业都不错,并非坏事。可那年夏天,带给全家痛苦的又是什么呢?刚上大学的时候,我决定放下上进心了,成绩、头衔、荣誉、奖学金,我仍然会认真做事,但再不想看重这些。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就能好过一点了吧。从一开始降低期望,没有优秀的历史,如果有一天,总有那一天,失败的时候,是不是就不会那么难以接受了?光环一旦加持,就要一直被迫发光。刘楠说得很好,现状是靠上进心在支撑,用尽了所有努力,才能过上平凡的一生。

后来决定出国读书。这许是违背了想要降低期望的初衷,原因不赘述。但我始终记得在英语成绩不好一天天觉得希望渺茫的时候,无数次设想,如果我出国失败无处可去,六年前夏天的那样深刻的失望痛苦,是不是会再次上演 ?甚至在英语终于考到可以用的成绩的时候,我却忽然很想知道,如果我谎称再次失败,父母会有怎样的反应 ?父母的爱,是因为我,还是因为我至今还算令人满意的表现 ?在失败面前,相信会不会变成怀疑,支持的理由会不会不再充分,鼓励会不会言不由衷,爱是不是很快消磨于所有的负面情绪里 ?我没有勇气去试探,我知道人性经不起试探,即使亲近如家人。所幸最后一刻也算得偿所愿,我又庆幸自己没有被迫去面对这些问题的答案。

见过越来越多的人,就越来越清楚,其实自己生而平凡。记忆力够用,理解力正常,创造力匮乏,逻辑一般,会勤奋努力,于学习而言,做不到见解独特深刻,也不至落后于人。但绝算不上一个有魅力又有趣的人。五音不全,与舞蹈唱歌乐器无缘。画画荒废良久,如今也捡不起来。四体不勤普通身材,没有运动的习惯。鲜少出门不喜欢旅途劳累,没钱时间少也养不起烧钱的爱好。可每个人总有自己喜欢的事,哪怕是空想呢。我问自己,我喜欢什么?我喜欢诗词,喜欢朗诵,喜欢武侠,喜欢推理小说。它们是如此平凡不惊艳,没有门槛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喜欢。不像歌舞乐器,没法示之于人;喜欢却不精通,我也没法宣之于口。现实多艰。这一生,能遇到喜欢的人和事,都太不容易了。即使我喜欢的东西是如此平凡,它们也是唯一能给予我快乐的事物,我也想好好了解它们,认真对待它们,从这一刻起。

总记得刚加入钢七连的许三多,他不知道什么是梦想,不知道要去哪里、为了什么,只是做好手边的每一件事。认真过完这平凡的一生,也并不容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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