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人都有记忆犹新的往事,随着年龄的增长,怀念越来越深。生于1978年的我,常常想起村里那口老井。
按长辈话来讲,“70后”的孩子算是够享福的,能吃饱,冻不着。一到冬天,调皮的我听说下雪了,一大早就从床上爬起来,啃着妈妈刚蒸的红薯块,跟在挑着水挑子的父亲身后,走在厚厚积雪上,去离村700多米东北角的水井里挑水。全村400多口人住的土坯房似乎被大雪掩盖。走出村,起床早的挑着水正往家赶,白茫茫雪地上已踩出一条通往老井的路,不熟悉路的下雪天甚至找不着水井。我们不知不觉来到离井口十来米处。我往井口边跑,被父亲一把抓住衣服说:“你就站在这儿不要动,小孩子不许到井边看,井底有条龙,要是看到小孩子,它会发怒把井水喝完,咱们就没水吃了。”
后来公社(现在的乡、镇)里规划,村里盖集体排房,红砖篮瓦,那个时期,十里八乡的人羡慕。印象中是按户分房。搬进新房,兴奋不已。新房离那口水井200米,原来的老土坯房也渐渐消失。渐渐长大后,我懂得父亲的话——井里那有什么龙啊, 他是为了我的安全才这样说的。好奇心强的孩子还是会偷偷地来到井边玩耍,看倒影;大喊后听回音;拿着馍扒在井边,将头探到井颈内边吃边喂鱼儿。有时他们会让挑水的父母逮个正着,被揪住耳朵回到家挨一顿批。
1984年夏季,下了一场好大的连阴雨,房屋外到处是泥水。当时条件差没胶鞋,村里有雨伞的没几家,做饭的柴火都被淋湿。学生去不了校园,大人、小孩在家待得闷里慌。院子垫土高过房屋门脚的人家往外泼水,家庭有收音机的一睁眼打开、收听天气预报。雨整整持续一周,7天后猛一晴。早晨的太阳有些刺眼,兴奋的村民光脚趟水、踩泥,走上大街透气、聊天儿,尽谈那场雨。河沟、坑塘、红薯窖、粪坑里全灌满了雨水。那口井也没有逃过雨水冲灌,井口南侧堆多年的土堆被冲了一条1米宽的水沟。井水离地平面很近,弯腰伸手可触摸,井口围着十来个人抢着抓鱼。有人说,这鱼应该是1975年发洪水时落在井里的。村里有个比我小五岁男孩黄河(随母姓),那天唯有他爸抓两条二三斤重的红鲤鱼,让在场的邻居们嫉妒。鱼刚放进他家脸盆,黄河和弟弟黄岩就开始哭闹着要吃鱼,越哭越厉害,谁也哄不住。一长者说赶快把鱼放回井里吧,这是井龙王的伙伴,吃了它对家人甚至全村人不利。将信将疑黄河他爸,拿不定主意,又加上孩子哭闹声,端着脸盆带鱼扔回井里,说来奇怪,兄弟俩不哭闹了。
随着社会全面发展,村里人口陆续增多、房屋快建到井跟了,每家都打起了压杆井。挑水吃的没有了,在井附近住的人家用树枝掩盖在井口上,预防事故。1990年,村里有人提出把井封住,小孩子们来回跑着玩不安全。后来,大队里派来十几名劳动力把井填平了。至今村里人数增添到2600多口。原井处划分的宅基地没人要。自然灾害那年外出逃荒的李马1992年带着全家回到村里,在此处修建了房屋、争气的子女后来考上大学。
村民们时不时会提起老井。一老人讲:井有百十年了,听说是清朝一位朝中做官者告老还乡修建的,有30米深,井口直径有一米多,同时可供6人下桶打水。井围砌的是手工篮砖,每块有十来斤重。可想当时条件修建那口井的工和料。有一年大旱,三五里外村人来此井里拉水吃,始终井水清澈不见底,都夸井好、水发甜、养人。那口井养活着我们村里好几辈人,它见证着全村的红白喜事,逢年过节,直到20世纪80年代末,村里谁家杀猪宰羊都是拉到井旁边,洗刷方便。转眼间离村20多年了,我每次回到老家都要去李马家坐坐,聊聊那口老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