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天都会固定找时间去拜访他,他永远都在那口清凉的井与土地神旁边,享受着本不该属于夏日的宁静。还是说他的磁场影响到了周围的环境而导致这附近给我以沁人心脾的感觉,这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我来叨扰了。
“人的灵魂有可能是21克。”
今天的开场白是属于他的。
“哲学的三大问题是我是谁、我从哪来、要到哪去。虽然记不清是谁这么说的了,但,如果我马上就要死了,想起来的肯定不是这些。”
今天是即将下起暴雨的阴天。
“难道会想鲸鱼肉是什么味道吗?”
“正是。”
他装模作样的点了两下头,幻想着自己将死的未来,旁边农家院落传出公鸡打鸣的声音。
“如此一想,我还有很多没有做过的事情。世上有很多事情是不被允许做的,比如杀人和打猎珍惜保护动物。有些事情是很难做到的,比如环游世界和学会十五门语言。”
“八门不行吗?”
“会八门语言的人太多了,听起来没那么酷。”
被我插话而中断了思绪的他坐在树荫下的矮凳上,像巨大的金毛熊。不,非要说的话,更像是染成金色的犀牛之类的生物,看上去非常珍奇。
“总之,一想到明天我或许就会死,现在便悔恨不已。我还有半本小说没有看到结局,想要去听现场的纯音乐演奏会,去动物园和海豚共度美好的假日,吃豪华法国料理吃到撑……死之前,我肯定会很遗憾。”
他不断的提到“遗憾”和“可惜”两个词,但正如我所料,他不只是在抱怨而已。
“从现在开始学习汉语之外的十四门语言吧。”
“什么、什么啊?决定的也太突然了。”
“不然明天我就会后悔啊……”
他翻开了一本写着“德语基础入门教程”的书,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我只能像个呆瓜一样站在原地奇怪的盯着他。完全没有兆头就冒出的想法有去做的必要吗?哎呀,仔细想想的话,行动比思考快的时候不是经常有吗?看到美丽的山峰,就决定立刻爬上去,就算到一半气喘吁吁也好,总得还是开始爬了。山顶的风景或许不如心中所想那般梦幻动人,却怎么也比山脚的风景要壮阔许多……即便内心无论如何也认为并非如此,错误的路程也好,只要开始了就好。
我把这番想法说给他听,那人不动如山,仿佛本身就是山脉的巅峰。
“嗯,听起来没什么错的。”他摇头晃脑着回答。“若是心中产生不论怎样都想去做的一件事,那么就去做吧,反正不做也会后悔,做了也可能会后悔。人们常说做了总比不做好吧?死之前不想徒留遗憾的话,犯错也没关系。不如说,人就是依靠不断犯错来寻找道路的,说不定正好,正好走上了那么一条可以称之为正确的道路……当然,错误还是越少越好。”
“学会十五门语言也是正确的道路吗?”
“对我来说是正确的,对其他人而言可能不是。正确就是这种程度的存在……”
他既无嘲讽之意,也无褒贬语气,只是渐渐将气氛沉入寂静的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