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不值得
不值得我们不开心,不值得我们难过,不值得我们做一切我们不值得做的事情。
人间对大多数人来讲算不上一个好地方,可对我来说也算不上不好。只能说有些许瑕疵,还不至于让我吐口水谩骂。当然唾沫还是静静的咽下去好免得后来自己舐回去。
吃午饭的时候,翻了会书。看到有这么一段话。淡泊之守,须从浓艳场中试来;镇定之操,还向纷纭境上勘过。不然操持未定,应用未圆,恐一临机登坛,而上品禅师又成一下品俗士矣。
可当下人人穿着上品禅师的袍子,却行下品俗士之姿。很难看到真真的禅师,也很难看到真真切切的俗士。这人间,鬼魅横行,千姿百态,防不胜防,好不精彩。
昨天晚上我被噩梦吓醒,坐在床上,心脏跳得激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梦到了什么,只觉得恐惧变得巨大,只能大口喘气。打开灯,房间依然安全,没有任何吓人之处,但是我的脑袋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却无从而知。
有时候我想,对自我的无知让人害怕。我们与自己日夜相处,却意识不到在身体里发生着什么,想来有些骇然,但是这样可能也不是坏事。繁杂的意识会阻碍我们行动,把一切都想得太清楚,又是何必?我们的大脑或许本身就不是为了处理所有的信息而准备的,只处理部分简单的、浅层的想法,而更多的需求,则藏在大脑深处。这或许是某种迟钝的自我保护。
我明白可以表达的才存在,那些未能说出口的,甚至来不及成为念头的信息,遗失在脑海里,那么它们真的不存在吗?我想语言学家或许会这样说,但是我并不同意。到了某个时间,一切都会显现,或许是梦,或许是灵感之类的东西,那些终将来临的讯息如泪迫在眉睫。
我偶尔有些急迫,想要过早地知道答案,但是这并没有用。命运不为人左右,大脑同样如此,不管如何期待、不可渴望,我们都无从知晓自己心中最真实的想法。在左右为难里,套着公式猜测。我为什么要这么做,那句话为什么要说出口——不,我们不知道。这一生里的冲动和错误,我们都以为可以找到答案,但是我们其实并不真的明白自己。在大脑里,真实和谎言同样不可信。
有时候我想,如果自我意识如此复杂,那么人是可信的吗?黄昏的时候推翻清晨的念头,入睡时否定中午的感受,这一切太轻率,人值得信赖吗?或许我们可以相信人性,而不信任人。人性向来如此,善与恶,罪与罚,而具体到某个人身上,则难于预估得多。这么说起来,一个人或许是出尔反尔,背信弃义,但是人性不会。这样想来,我安心了许多,我们可以对某个人失望,但是却不会对人性失望,也就不会对世界失望。
我们可以将一切错误推到某个人身上,却不用对世界唉声叹气。愤怒也是一种表达,比失望要轻松得多。或许是我选择了某种捷径,不用触碰黑暗,但是此刻,我是真的这样想,并且觉得松快。我是个凡人,不必质疑从古至今的人性,这是神的工作。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猫在打呼噜。猫也会打呼说梦话,不知道它们会不会做梦,梦里会不会有我?在过于动荡的意识世界里,我们实在难以寻得片刻安稳。就像歌词说的,醉眼看人间个个都温柔,杯中尽是侠客冢,我还不想走,夜有人吟阙,也有人歌舞,一腔诗意喂了狗,我也不愿回头。
是啊,醉眼看人间个个都温柔。不管我喝得如何烂醉,可我胸腔里,有颗颤抖跳动哭泣的心,它代替我,无与伦比地真实的活下去。
此刻我躲在宽松厚大的毛衣里,头发被洗得蓬松清香,再盖住毯子喝上一杯热饮。我在试图抵抗冬天的严寒。
潇君小姐,只是对我来说,冬天还在有点难熬。即便有了这一切,但是寒冷的早上,看着不够透亮的阳光,仍然会让我丧气。我知道这么说有点任性,可并不是这样的,我知道问题在我心里,很多事还没有过去。
有人曾告诉我,如果你想不清楚的时候,你就想想你要什么,然后不管任何问题,只朝着你要的东西笔直的走过去就行。
这并不是多高明的方式,但是它确实简单有效。潇君小姐,我曾经跟你说过,人生其实挺难发现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的。我所拥有的物件实在是太多了,多到我想不起来我拥有些什么。在短暂的愉快后,很快就把它们掉到了脑后。
不,你不要误会,我不是想跟你谈论断舍离那一套,那只是有钱人的游戏。我们必须得承认,拥有是美好的,只是偶尔我也会疑惑,人生里真正需要的是什么。后来我想的有点明白,我想要的是自由,这个概念过于宽泛,我很难准确地跟你解释,它不是政治意义上的自由,也不是永远在路上的自由,甚至不是从心所欲的自由,而是有喜欢自己和日常生活的自由。
是的,这才是最难的。有多少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出,我喜欢自己和现在的生活呢?
最近我又开始看一些书,也看过几部不错的电影,就像今天走二先生和我说她讨厌金庸笔下的张无忌还有很多类似的主人公。我发现人总是天真的,渴望公理、正义,可是我很怀疑这一切。有时候认真想想,事物的本质其实不值得追求,有意思的只是呈现所需要的方法。
我说的有点绕了,我可以简单点说,就是抵达的终点不重要,而去往终点的路径才让人很着迷。有时候我想,这是文艺创造的魅力所在。太阳之下,并无新事,这句话谁都知道,可是人还是需要事情发生,来填满各自的一生。我决定用自己喜欢的东西来填满自己的生活呢。潇君小姐,你呢?在冬天的时候,你最需要的是什么?
说实话,潇君小姐,人是很古怪的,我没什么,生活里一切都很好,只是我的内心仍有风暴肆虐。我觉得我内心那头粉红色的哥斯拉仍在咆哮。
现在耳机里的歌单到了万晓利的那首,这一切没有想象的那么糟。我想这人间其实也没那么糟,内心深处的大恐怖也没什么好怕的。那就这样吧,反正等我们长大了就好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