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桌子并起来，待会儿上课两人一桌。”数学老师说完这句话，就出去了。等她再回班时，手上多了一份记分册，并把同学们以两人为一组分成了许多组。我们按组别坐好后，老师就让我们互相讲题。

所要讲的是昨天做的一张卷子。它的难度并不是很大，我们一会儿就搞定了。我翻开书看试题，我的同桌和后面的两个人说话。她们说的话有几句闯进了我的耳膜：“她可怎么办呀？还有几个月就中考了，偏偏遇上这档子事儿。”

这几句话引起了我的好奇心。出什么事了？一下课，我就问我的同桌：“谁出事了？”

我同桌看了我一眼，说，是高云。

我问：“她怎么了？”高云在我心里，一直是个文静的女生，在班里只有一两个好朋友。要说班里那帮淘气的男生惹事了，我信。说高云出事了，我有点难以置信。

我同桌问我：“你知道隔壁班有个男生叫宋佳吗？”

我点点头：“听说过。”

同桌说下去：“政治的走班上课不是在隔壁班吗，高云上政治课的时候就坐在宋佳的位置上。宋佳丢了两百块钱，他怀疑是高云偷的。”

我的心一下子缩紧了。“这人有病吧？他怀疑？他有证据吗？怎么能光凭怀疑就说是人家干的？”

同桌翻了个白眼。“我也觉得他有病。他还调监控来着，监控并没有显示高云的手往他桌子里伸，而且根本就没有人能做到上课一动不动。就凭高云上课动了两下，宋佳就说是她把钱藏在袖子里偷走的。更过分的是，他还把这事发到QQ空间里了，而且一口咬定是高云把钱给偷走了。他那些QQ好友也都一边倒地乱骂高云。现在老师也在调查这事，但没有证据证明那钱到底去哪儿了。监控录像不清楚，而且因为角度的原因，高云和桌子之间那一块空间是照不到的。高云也真是倒了大霉了，临中考摊上这么一麻烦事。”

我问：“那高云是怎么回应的？”

同桌说：“她说她没有偷。她承受着很大的心理压力，我很怕这会影响她的成绩。”

“你相信她吗？”

同桌的语气明显变得急促。“我当然相信她了！她没有动机做这样的事呀。”

坐在后面的两个人笑起来。一个说：“你问她信不信？她们可是好朋友，怎么可能不信呢？”

我就回答：“她有理智。”

另一个笑了：“理智这东西她还真没有。”

听她们这样说，我问：“那你们信不信呢？”

两人都说：“现在又没有证据，怎么好贸然下结论。”

我听着有几分道理，于是就不再发问。把桌子搬回原位，我就开始写作业了。

次日早上，我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感到膝盖一阵刺痛，赶紧把腿从被子里伸出来看。只见膝盖上起了一个水泡，我轻轻地碰了一下，刺痛感席卷而来。我皱了眉头，喊了一声：“妈妈！”

“怎么了？”妈妈走进来看。她看见我的膝盖，吃了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我昨天腿疼，贴暖贴的时候忘了不能直接接触皮肤了。早晨起来就这样了。”我慢慢地说。

“以后别在睡觉的时候贴了，一睡着你就不知道烫了。现在你先贴上创可贴吧。”妈妈转身在床头柜里找了一个创可贴，递给我。

我小心翼翼地把它贴在膝盖上，站起来。一走路我就腿疼，只好把脚步放慢。今天又不能跑步了，我沮丧地想。

到了课间跑步的时候，我下了好大决心，才走向宋老师：“老师，我腿烫起泡了，今天能不跑吗？”

“那你就先在草地上待会吧。”

我松了口气，回到草地上，看同学们跑步。他们好努力啊，一个个卯足了劲儿往前跑，我看着都觉得累。过了一会儿，同学们之间的距离逐渐增大，后面的人速度慢下来。各班没跑步的学生大喊着“加油”，体育老师大吼“再跑快点”。我理解后面的人的感受，跑的时间越长，窒息感越强。无奈体育成绩的提升过程十分漫长，在成绩还未显著提高的时候，绝望感是不可避免地会产生的。我真希望腿伤马上就好起来，假若到明天还没好，我就只能忍着痛跑步了。自我开始体育锻炼以来，我的跑步成绩好不容易提高了十几秒，万万不能再退步了。

同学们终于跑完了，他们一个个累得坐在地上。有的同学成绩得到了提升，脸上挂着笑容；有的同学没有得到想要的成绩，一脸愁容。我还没来得及和他们说话，就站队集合了。

我们的副校长已经站到了主席台上，开始了她的训话：“同学们，我们现在距离中考只有不到三个月了。但是同学们的体育成绩令人担忧。有的班级里的满分人数还不到十个！你们想想看，是数学语文提分快，还是体育提分快？只要努力锻炼，有多少人是考不了满分的？你成绩不高的原因，还是对自己不够狠！”

太阳恶狠狠地炙烤着大地，我并没有跑步，此刻也出了一头热汗。我心烦意乱，此刻已听不见副校长的话，只想着有多久才能回教室。看了看左右两边的同学们，状态也和我差不多。好不容易捱到了解散，我拔腿就往教室走。

到了教室，我发现好像也没有什么事可做：作业没留；没有小测要改；也读不进书去；不困，不想补觉。无聊啊！我在心里叹息。这样的生活，真是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我看了一眼贴在桌子上的课程表，发现下一节课是体育课。“真是傻了。”我一拍脑门，向外走去。

到了操场上，我找不到和自己相熟的人，只好往长椅上一坐就开始发呆。我发觉有一个人走到了我身后，但我也没有回头看，直到那人在我身边坐下。

“你想过要死吗？我都有点抑郁了。”我看着地上的一棵小草说。

“真想过。要不是因为自杀太疼，我估计会给自己来那么一下。”凌雨说，“不过这纯粹是因为压力太大了。等我们长大后，想法肯定会改变的。现在不用想那么多。”

我没搭腔。过了一会儿，我缓缓开口：“你听说过一个故事吗？有个人要挑战世界纪录，她要游过一段很长的海峡。当时还特别冷，这个人一直坚持着游，最后她坚持不下去了，就要求上船。没过多久她就看见了对岸，她哭了。她之所以放弃，并不是因为她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而是因为她在朦胧中看不见方向。”

凌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真是很深刻的故事呢。不过，你怎么会想到它呢？这看上去和你并没有什么关系呀。”

“不是。它和我们这些毕业班学生的生活其实很相似。”

“是吗？”凌雨疑惑地说，“我们的方向很明确呀，在近几个月内，我们的目标是在中考中取得好成绩。你怎么会有迷茫的感觉呢？”

“目标是很明确。但你看我们的生活，这还叫生活吗？两点一线，朝六晚十，除了学习就是吃饭睡觉。生活有一点乐趣吗？”

“你言重了。我们现在很忙，是因为我们面临着升学考试，并不是每年都这样。这样紧张的生活，是几年才会有一次的。我觉得这反而是一件好事，你接触到了生活的庐山真面目，而后苦中作乐、努力去热爱生活，这就是成长。”

“道理很快就能听进耳朵里去，真的做到并不容易。比如说我周末写作业，心里也知道该快点儿动笔，但必须下好大的决心去克服身边的小说（有时候还有手机），才能开始学习。不过呢，既然你说到了，我一定会努力做到乐观的，也不辜负你一片苦心。”我冲她笑了笑。

“我知道这并不容易。我其实想不到那样的话来教育你，那些话是我们原来的生物老师告诉我的。我也曾经像你一样‘抑郁’过（如果这算得上是抑郁的话），那时王老师正好发了一条朋友圈，大意是说他原来的学生来看他了，他感到很幸福。我就在底下评论，真羡慕您总是微笑着面对生活，我就做不到像您一样乐观。后来他回复我，说生活并不总是美好的，生活就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只不过小孩子们是看不到这些的。我听了就释然了。你连死都不怕，还怕活着吗（即使很辛苦）？”

我挠了挠头。“就知道你们这些学霸肯定比我难多了。看你们一天天的往那一坐就埋头刷题，我还以为你们没感觉了呢。”

“才不是呢。因为成绩好，就会被老师格外地寄予厚望，压力山大。我做题做哭了好几次。你都不知道我当时有多绝望。”凌雨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但我猜想她心里一定是不平静的。

看着操场上跑步的学生，我什么也没有说。凌雨扭头问我：“你今天晚上会来训练吧？”我点点头，站起来走向操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