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首先找到了冯晨晨的父亲冯剑云的下落,他就在霖州最大的精神病院里。
听了两人的来意后,冯剑云的主治医生做了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我很怀疑冯剑云现在的状态能帮上你们什么忙?”
在卫澄辉的坚持下,那个医生只得无奈地带他们去了冯剑云的病房。
隔着病房门上的监视窗口,两人看到冯剑云穿着束缚衣坐在床上,两眼空空地瞪着对面的墙壁。
“他对陌生人的出现很敏感,所以我提前让护士给他穿了束缚衣。你们要是还不死心的话,可以进去和他说几句,我不保证他会回答你们。但是,如果我认为你们应该退出来,你们就得马上离开!”医生一边嘱咐一边打开了病房的门。
一见两人进来,冯剑云就紧张地缩到了墙角,浑身抖个不停,他含含糊糊地说:“晨晨……不在……不在……”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像不受控制一样,斜向一边,死死地盯着旁边的一个柜子,而脸的其他部分则在用力想要把眼睛拉回来,用力得以至于嘴都歪了。但眼睛却像着了魔一样,依旧还是盯着那个柜子,任凭大颗大颗的泪珠就这么从眼眶里滚出来也不眨一下眼。
看到这个场面,两人只得退了出去,医生似乎有些生气,重重地把门关了起来。
“他女儿就是被你们这样的人从家里带走的,然后再也没有回来。他一直臆想是因为自己斜了一下眼导致你们找到了他女儿藏身的柜子,所以一发病就会这样。”
这个医生似乎对戒严时期的强制收容颇有微词,这些不满混着刚才的火气一股脑全部发泄在了卫澄辉和秦洛一的头上。
虽然戒严时期并不在霖州,但医生的话还是勾起了他一些类似的回忆。在东南亚的时候,他也做过类似的事情,现在想来,那些事情也不能全部都说是问心无愧的。
而卫澄辉不知是见多了这样的悲剧已经麻木了,还是天生就缺乏同情心,她面无表情地对医生说:“医院这边需出个诊断证明,证明冯剑云已经失去了行为能力,否则过几天冯晨晨在疾控那边的安乐死程序会有些问题。”
秦洛一看见医生的眼睛里明显冒出了愤怒的火光,但咬咬牙叹了口气之后,还是坐下开了一张诊断证明,板着脸扔了过来。
从医院出来,两人依旧一路无言,这让本来畏惧与人交流的秦洛一竟然有些难受起来,他开始设想加入此时他是与张明伟在一起又是怎样一番景象。
怀着某种矛盾的想法,秦洛一提出,冯晨晨的母亲由自己来询问,对此,卫澄辉并没有表示异议。
冯晨晨的母亲岳凤琴现在是霖州最大的医疗器械贸易公司的老板,办公室在霖州最繁华地带的写字楼上。
卫澄辉和秦洛一在前台足足等了一个半小时,看着她办公室的人进进出出了整整三波,才见到岳凤琴本人。
一进门,秦洛一就感受到了岳凤琴的敌意,但不是冯剑云那种最后一丝希望被毁灭的敌意,而是一种类似猛兽被人侵入了领地的敌意。
岳凤琴看起来似乎过得不错,穿着打扮都很高档入时,看起来远比真实年龄年轻。
岳凤琴背靠着自己巨大的办公桌,抬了抬下巴示意秦洛一两人坐下。
“我不知道你们还来找我做什么,晨晨早就已经被法院宣布死亡了,手续是我亲自去办的。”在两人开口之前,岳凤琴就说话了。
“但是现在我们又找到她了。”这句话秦洛一说得很心虚,因为他马上要解释为什么冯晨晨又要死一回。
“有什么区别,进了疾控的门还能活着出来?”岳凤琴冷笑了一下。“我现在已经有了新的家庭,有了新的孩子,不想再被过去折磨了。”说这句话的时候,她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办公桌上的一张照片。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秦洛一看见一张全家福,照片上的孩子是个男孩,并不是冯晨晨。
“那冯晨晨的父亲呢,至少应该考虑一下他吧。”秦洛一想起因思念女儿而精神失常的冯剑云,不免有些愤愤不平。
“考虑他什么呢?难道考虑他什么时候能把神经性梅毒的后遗症治好吗?”岳凤琴笑得很讽刺,她抬手指了指脑袋:“在梅毒进到这里面之前,他心心念念都是要找个野女人给他生个带把的野种!”
秦洛一被她说得哑口无言。
“冯晨晨的安乐死还需要监护人签署一些文件,是你亲自去,还是签字委托给疾控那边?”似乎看出了秦洛一的难堪,一直沉默的卫澄辉突然开了口。
岳凤琴似乎早就准备好了,她从桌上拿过来一份签好字的授权书,抽出来又确认了一下后递给了卫澄辉。
“隔离期间,你见过冯晨晨吗?”卫澄辉接过文件时,像随口一样问了一句。
岳凤琴闻言皱起了眉:“你知道那个时候要保住这个公司有多困难吗?她那个该死的爹梅毒都进脑子里了还挂念着把我挣来的钱往外搬!”
已经得到答案后,卫澄辉点了点头,装好文件便起身告辞了。秦洛一也只能跟了出来。
走出岳凤琴公司的大楼时,秦洛一又回头看了一眼,卫澄辉问他:“想不通世界上还有这样的母亲是吗?”
秦洛一摇了摇头,说:“没有,我只是庆幸她至少保住她想保住的东西。”